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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中,城里总算是有了些烟火热闹气。

不论日子有多难,年总得是要过的,十五后,陆续还是有人出来采买过年的东西。

今年商贩倒是有些良心,许是先前生意惨淡了许久,往年年底必定涨价的东西,今年也都只是意思性的涨了一点,只怕是涨多了又没有什么生意。

两厢周全,苦哈哈买东西准备过年的人倒是多了起来。

过年比起寻常的日子,家家户户也算得上是大操大办。

张放远看着城里日日被铲拉出去的厚积雪,他仰头望了望黑沉沉的天,在城中一片红灯笼中倒是难得的有了些喜色,翻过年以后就好些了,再冷上一两个月就转晴,只是说明年的春天会来的迟一些。

仓库里囤积的炭火已经差不多贩卖殆尽,张放远趁着过年前把家里的炭火都运到了城里,同许禾商量了一二,百姓都在准备年货,在这当儿上把炭火价格降上两文,等年后再回价,一来是得在年冬把炭卖完,二来也当是回馈百姓了。

消息一出,果然是让百姓惊喜不已,一大波的人涌入仓库那头去采买炭火,生意又回了鼎盛。

张放远没怎么过去盯着,他上城里来也是要采买些年货回去准备过年了,鸡鸭鱼肉一类的村里都能买到最好的,倒是不必要再多忙活,只是家里少些糕饼果子,一些贵重的肉食。

许禾交待,让他买几方好羊肉回家去,今年天寒,张家的一群妇人夫郎商量着说要吃羊肉锅。

今年怕是比去年还热闹,大伯家的两个堂兄都回来了,大堂兄又添了一个女儿。

不单如此,张放远六叔今年举家也要回乡里吃年饭,虽不多待见六叔他媳妇,不过今年一家人没得炭火烧,求到了他跟前来。

张放远没答应也没拒绝,让他六婶儿自己自己去求许禾。

先前他六婶儿瞧不起农户,也瞧不上许禾,孩子满月酒的时候还寒碜了许禾,让她去求许禾要炭火,可谓是把脸和傲气都臊了下去。

许禾是个大度的人,便是再有隔阂,公爹那一辈始终是至亲的兄弟,如今遇了灾,不接济一二也说不过去,于是便给了几十斤的碳火。

六婶儿自觉是低了人一等,眼见张放远如日中天,城中邻里都夸耀张放远为人厚道,晓得她是张家的堂亲,跟着对他们家人都客气了许多,她就是心里头再有什么,也晓得要仰仗丈夫这一脉的亲戚了。

他六叔以前能搬到城里住就是因为媳妇娘家补贴了不少,一直在媳妇面前矮了一头,时常被呼来喝去,而今自己堂亲有了出息,他腰杆子也硬了,回乡里可比以前殷勤的多。

这回过年,肯定是全家都要去乡里。

许禾什么也没说,只让张放远多准备些年货,过年人多他也能大展身手。

以前原本还说去承接村里的席面儿的,家里的男人宰猪,他就做厨子,都是生意人,如此日子也不会过得多差,只是没想到生意一做,反倒是越做越大,外带家里又有两大个崽儿,以前的打算也就只有落空了。

除却采买这些事宜,张放远还要把城里的两个铺子的账簿查检一番,清算以后,明年又是新的开始了。

今年下半年刷牙子铺子的生意都不如何好,这些年不断有人自做刷牙子,又有人闲情逸致自己磨配牙粉,玲珑铺子已经大不如当初上市时的稀奇,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是第一家铺子,算得上老字号了,还是有人买账。

虽说不像以前那么大富大贵,但每个月还是能有一笔足够寻常人家衣食丰足的吃上一年。

张放远查了账后,给两个伙计发了些赏钱,伙计千恩万谢,今年平头百姓也好,商户也罢,日子都不好过,老东家在过年的时候发赏钱,伙计比寻常时候得到赏钱还要高兴百倍。

张放远发的赏钱也一年比一年多,都是跟了他好几年的老伙计了,城里的人找差事儿干不容易,商户要找到衷心的伙计也不容易。

两头珍视,方可长长久久。

查检了玲珑铺子,张放远又去了自家的家禽行,那头都是些日常杂货铺子,今儿街市热闹,他们家的铺子更是热闹,不得不让他略微吃了一惊。

今年下半年许多生意紧缩,百姓勒紧了腰包,大鱼大肉的人家少,肉市家禽行的生意是肉眼可见的颓败。

村里养的家禽原本是依靠着张放远往他们家的家禽行里送的,今年生意不好,铺子东西收的少,城里的商户下乡的次数也少,村民心有哀愁,却也无人埋怨,年生不好,谁都一样,只得是相互体谅着过。

先前张放远跟许禾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炭火生意上,毕竟他们的家当一大半都压在了上头,自是没有别的心思管随着大环境萧条了的生意,今儿他得闲过来查账,一度还以为是走错地方了。

原该是门可罗雀的地方,而今却是人来人往,买鸡买鸭,提着鲜鱼的百姓比比皆是。

“让开些,让开些,鱼塘里新打上的鲜鱼来了!”

张放远闻声,下意识也避开了些行驶过来的牛车,家禽行不大,人多伙计忙碌,尚且未曾发现张放远,听见鲜鱼来了,连忙几个人就跳上板车,手脚麻利的把一大缸子的鲜鱼给搬了下来放在门口。

前来置办年货的百姓一窝蜂围了上去。

过年寻常人家餐桌上无非就是家禽行的这几样吃食,张放远料想到生意应当会比前两个月要好上一些,可却也没想到会来这许多的人采买,都排起了队伍来,一路上过来,可不见别处的家禽行也有这样的生意。

张放远想缩在边上看看是怎么回事,可惜自己块头大,想藏都没得藏,很快就有排着队无所事事的百姓瞅见了他。

“张老板!您今儿也过来了啊!”

妇人一个大嗓门儿,登时排队的人都看向了张放远,因着先前在炭行卖炭待了小半个月,许多去买过炭的百姓都认得他。

这朝见着人,都热络的打起了招呼来。

张放远笑着点点头:“过来看看。大伙儿都出来采买年货了?”

“可不是嘛,年还是得过嘛,伤愁忧虑的过是一个年,欢欢喜喜的过也是一个年,没准儿明年就好了。”

张放远应声:“如此心态甚好。”

“咱们特意来这边的家禽行来采买,张老板厚道,一直没有涨炭火价,这过年了反而还降了些价格下去,大伙儿心里头都感激,就要在张老板的家禽行里买东西。”

妇人健谈,乐呵呵的说道起来,一列排队的老百姓也跟着附和。

“是啊,张家家禽行的鸡鸭肥壮鱼又鲜,眼见着过年却也还未涨价,最是良心了。”

张放远失笑,没涨价还真是因为他没来得及过来宣告消息说涨价,这朝百姓的话倒是堵得他不好意思涨价了:“今年旱灾过了又是雪灾,大伙儿不易,放心采买便是,今年过年张氏家禽行的东西不涨价。”

话音刚落,团在家禽行的百姓就欢呼了起来。

张放远在这头陪着大伙儿说谈唠嗑了几句才进去,管事的早听见了东家的安排,领着账簿泡好了茶早早的整理好了内室让张放远查账。

“今年当真不涨价?”

张放远翻了一翻账簿,瞧着上头的记账,腊月开始他们的家禽行生意就开始走上坡路了:“不是都听见了,如何还好做悔。”

管事脸上浮起笑容:“东家心善,也不怪大伙儿这阵子过来采买都是满口的赞扬,都说您是给老百姓留活路,积德行善。”

张放远道:“别家也没涨几文钱,我们铺子供货充足,与其涨价多赚那几文,倒是不如薄利多销,把村里的积货卖出去,就眼下的生意来说,不会比涨价赚的少。”

“老爷明见。”

其实张放远也没有想到炭火价格的稳定会让老百姓如此感激记挂在心上,从而连带着张家别处的生意也跟着好了起来,这点可不是花钱能买来的效果。

他合起账簿,忽的灵光一现,这所谓名利二字,怪不得是名排在首位,而利排在了次位,他算是深刻尝到了一回甜头。

也不怪那些做官大商即便背地里多肮脏,面子功夫还是粉饰的极好,原是不为自己逞一时的面子好看,而是为了一个名。

常言道树大招风,这利大了,上头还得要个名作为遮盖,否则再多的利那可都是会被风给刮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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