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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魏明舟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中激动,但抬起眼时,欢喜仍从眼睛里溢出来。

“靖远侯府魏六郎拜见太子妃, 太子妃万福。”

他朝她抬袖作揖, 语调克制, 生怕唐突佳人。

靖远侯府……

明婳垂眸略一思?忖,也有了印象:“啊,是你!西市被诈的那个!”

魏明舟点头:“对对对, 是我!”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明婳觉得还?挺有缘的, “这个蝴蝶纸鸢是你的么?”

“是我的。”

魏明舟抬起头, 借着看?纸鸢的机会, 悄悄看?着阶上?那一道窈窕娇丽的身影。

为?着今日赴宴,明婳特地?盛装打扮一番, 内里是一袭黛蓝色十六破裙, 外披着件粉红色纱绣海棠花纹夏衫,腰系宫绦,头戴珠翠。

上?一回隔着帷帽轻纱, 只窥见下颌,今日看?到全貌, 只见她冰肌玉骨, 翠眉朱唇, 额间还?贴了一枚红色海棠花钿, 愈发衬 得眉眼精致, 柔媚胜花。

魏明舟再一次看?怔了, 胸腔里的那颗心也砰砰砰聒噪不休。

他早知她是个美人。

前些时日打听到她的身份,知道她有个双生姐姐, 他还?寻了个机会去看?谢大娘子,便是为?了知道那日替他解围之人到底是何模样。

虽为?双生子,哪怕容貌相似,但还?是截然不同的。

魏明舟私心觉着,还?是她最美。

人美,心也善。

可?惜……

可?惜打听到她的身份时,她已嫁入东宫,为?储君妻。

长随将消息告诉他时,他如遭雷劈,缓了三天都没?缓过来。

她怎么能是太子妃呢。

又为?何是她呢。

既是双生子,皇家?为?何不求娶嫡长女,如何越过姐姐娶了妹妹呢。

魏明舟想不通,越想越难受。

他活了十八年,斗鸡遛狗、纵情?游乐,顺风顺水的人生里,头一遭心动,头一回生出娶妻的心思?,罗敷却已有夫。

且那个夫,还?是满朝赞誉、贤名在外的太子殿下。

这叫他怎么比?又叫他如何敢肖想?拿靖远侯府全家?的性命去想吗。

他是纨绔,又不是憨子。

至于今日……

见她一面吧。

他想,见一面,起码看?一眼她的模样,也算是全了那份无疾而终的心动。

可?现下真的见到,心动非但没?止住,反而跳得更快了。

“魏郎君,太子妃问你话呢?”

嘉宁郡主的心腹婢子秋烟上?前一步,以身形遮挡了魏明舟的视线,面色肃正道:“此处虽非内院,然郎君身为?外男,还?是尽快拿了纸鸢离去罢。”

这条路算是内外院的必经之路,再加之魏明舟今日是国公府的宾客,是以婢子也不好?直接赶人。

魏明舟也回过神,忙垂下眼:“是我唐突了,还?请太子妃恕罪。”

明婳初为?太子妃,实际上?对这个身份还?没?有完全适应,更多时候她觉着她还?是谢家?的小?娘子。

但这婢子的话也提醒了她,她如今是太子妃了——

要摆架子吗?唔,还?是等日后再多学学吧。

毕竟威严这种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

“你不必太紧张,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

明婳抿了抿朱唇,故作沉稳道:“这个纸鸢既是你的,你拿回去吧。”

她示意采月递了过去。

魏明舟双手接过:“多谢太子妃。”

“客气。”明婳道:“举手之劳而已。”

物归原主,但凉亭外那人却并?未离去。

明婳疑惑:“你还?有事吗?”

魏明舟深深缓了口气,道:“上?回多亏了太子妃在西市出手相助,我才洗清冤屈,免于讹诈。可?惜我有眼不识金镶玉,竟不知出手相助的恩人便是太子妃……此份恩情?,魏六谨记于心,感激不尽。”

明婳微怔,而后失笑:“就一件小?事罢了,哪算得上?什么恩情??魏郎君实在言重了。”

魏明舟抬首,于袖后露出一双明亮认真的眼:“可?能于太子妃而言是件小?事,但对魏六来说,意义非凡。”

那天所有人都指责他,不信他,觉得他衣着富贵,便先入为?主,觉着他是仗势欺人的恶霸。

唯独她不同。

她不因他的穿着打扮有偏见,更不惧他人的纷纷议论?,以纤弱身躯挡在他身前,为?他辩解,还?他清白。

“……那日之后,我一直想寻到恩人,携礼答谢。未曾想……”

魏明舟稍顿,道:“未曾想今日竟在国公府遇上?恩人,可?见这真是上?天所赐的缘分。”

这话一出,秋烟和采月等婢子都微微皱眉。

虽然知道这位魏郎君是在表达感激,但“天赐的缘分”哪就轮到他和太子妃了?

明婳也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她只当是长安人太重礼数、太客气了。

“真的就是一件小?事,不足挂齿。”

明婳说着,忽又想到什么,“对了,那个老骗子后来怎么样了?”

那日离开西市后,她转过天就大婚了,便也彻底将这事抛到脑后,如今既碰上?了,还?有点好?奇那骗子的下场。

魏明舟见她发问,秉着能与她多说一句便说一句的心态,忙道:“那老骗子被抓去衙门?,经过审问,供认不讳,按照《大渊律》判了二十杖,监禁两年,不过……”

明婳歪了歪头:“不过什么?”

对上?那双清凌凌的水眸,魏明舟终是隐瞒了那老骗子被割舌之事。

前阵子长随将此事禀告给他时,他也惊了一跳,怎就被割了舌头。

打听一番,却是捂得死死地?,什么也没?查到。

待知晓谢家?三兄妹的身份,魏明舟便觉得大抵是肃王世子做的,毕竟那日那老骗子出言不逊,肃王世子为?妹妹出气也是寻常。

这种血淋淋的污糟事,没?必要说出来污了小?娘子的耳朵。

“没?什么。”魏明舟摇了摇头,缓声道:“那老骗子是罪有应得,此次绳之以法,谅他日后也不敢再招摇撞骗!”

知晓歹人得了教训,明婳也放下心来:“那就好?。”

话说到此,魏明舟也知该当离去。

只双脚好?似有他自己?的想法,定定钉在原地?。

他与她身份悬殊,下次再见还?不知是何时,于是下意识再多呆一会儿。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再找个什么话茬,采月上?前一步,轻声对明婳道:“主子,我们走吧。”

明婳也想着回后花园玩,应道:“好?。”

秋烟和采月哪怕只是初次见面,当都是在显贵高门?当差的,互相交换个眼神,便也悟了。

“有劳魏郎君让让。”秋烟低垂眉眼,语气恭敬。

魏明舟便是再不舍,也让到一旁:“某恭送太子妃。”

明婳缓步下台阶,刚下凉亭,秋烟忽的惊呼一声:“太子妃当心,您裙上?爬了只虫!”

明婳面色微变,循声看?去。

只见黛色裙摆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只青色螳螂。

还?不等她作出反应,一道修长身影宛若疾风,跨步上?前:“太子妃莫怕!”

明婳一怔,脱口而出:“没?事,我——”

“不怕”两个字还?没?出口,那道颀长身影已然蹲在面前,双掌一合,便将那只大螳螂给逮住了。

魏明舟抬起头,朝她安抚般笑了笑:“没?事了,已经逮住了。”

明婳:“……!”

徒手抓螳螂,壮士!

不过,“我也没?怕啊,一只螳螂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她一脸淡定,倒显得第一时刻“英雄救美”的魏明舟有些憨了。

魏明舟满脸窘迫,不是说小?娘子都怕虫吗?

下一刻又释然了,她果然与众不同!

此刻俩人一站一蹲,一高一低,四目相对。

陡然,一道略显沉冷的嗓音从斜侧方响起:“这是怎么回事?”

这声音……

明婳陡然一惊,忙不迭回过头。

只见花木葳蕤的青石小?路上?,一袭暗纹紫袍的裴琏正负手而立。

午后明亮的阳光下,男人冷白的脸庞瞧不清情?绪,然而那双直勾勾看?来的凤眸,利箭般冷冽锋利。

明婳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待回过神时,裴琏已迈步走来。

“太子殿下万福。”

一干奴婢们纷纷垂首请安。

魏明舟连忙将掌心那只青色螳螂丢远了,才直起身来,敛衽抬袖,恭敬朝来人行礼:“靖远侯府魏明舟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裴琏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只淡淡扫过眼前这个年轻郎君一眼,便记了起来。

西市那个险些被讹诈的世家?纨绔。

只是,他为?何出现在这?

且方才,还?蹲在太子妃的裙下,离得那样近。

裴琏眸中冷意微闪,并?未叫起,只再次问了一遍:“方才是怎么回事?”

明婳一看?他这冷硬的眉眼,便知他大抵是误会了,赶忙解释:“殿下,方才有只虫飞到我裙衫上?,魏郎君好?心相助,替我赶虫呢。”

魏郎君?

敢情?这么一会儿,她与这个魏明舟已互通姓名了?

裴琏神色不明地?乜了她一眼,并?未出声,只看?向仍保持挹礼姿态的魏明舟:“你不在外院饮宴,如何来到此处?”

魏明舟低垂的脸庞白了几分,心下暗道倒霉,怎就偏偏被太子殿下撞见了。

但太子发问,他只得强撑着发麻的头皮,将纸鸢断线之事说了。

“还?请殿下恕罪,某并?非有意冒犯太子妃,只是担心太子妃为?飞虫所扰,一时情?急才出手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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