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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上, 燕愁余与苍黎一道行来,正说着什么。

抬眼见到太上葳蕤凭栏而立,衣襟竟不知为何染上了一片鲜血, 他神色一变, 身形顿时出现在她身侧:“葳蕤?!”

“天衍宗有变。”太上葳蕤留下这几个字,随即消失在原地。

天衍宗?!

燕愁余全未怀疑太上葳蕤的话, 转头对苍黎道:“皇子,这几日劳你照看小孤山弟子一二。”

苍黎点头, 容貌昳丽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以太上葳蕤的性情,能叫她这般反应的,只怕是不得了的大事。

但天衍宗的情形, 她是如何得知的?

燕愁余化为原形, 全身覆满鳞甲的黑龙腾身而起,穿过重云之间,瞬息已在万里之外。

太上葳蕤坐在他龙角之间,高空的风呼啸着, 吹乱她鸦青色的长发, 眼底似有霜雪之色凝结。

“当年天倾之难界壁封禁的核心, 原来就在天衍宗?!”燕愁余双目中透出惊色, 这么多年来,明若谷等人从未向他提及过此事。

若是如此,明若谷等人轻易不会离开山门的原因似乎又有了另一种解释。

他们留下的真正目的, 是要守住界壁封禁的核心。

燕愁余如今已然破开四重封印, 其力量早已在大乘之间, 全力奔袭之下,不过短短半日就从上京赶赴了天衍宗山门。

灰白天际下,绵延山峦为终年不化的霜雪覆盖, 呼吸间似乎能感受到能冻伤肺腑的寒气。

燕愁余乃是天衍宗弟子,他手中有弟子令,是以不必担心触发防护禁制,顺利进了天衍宗山门之内。

山巅的风刮过,锐利更胜刀锋。除了风声,偌大的天衍宗山门竟然再没有其他声响。

一切安静得有些过分。

燕愁余落下身,化作人形,他皱眉望着前方,心中已是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灵力碰撞的波动落入感知中,他与太上葳蕤对视一眼,立时循迹而去。

幽深山洞曲折回环,最深处,地面现出一道巨大的禁制,灵光明灭,这道禁制竟是已在崩溃的边缘。

重阳子及应如是等六人站在禁制周围,运转全身灵力,尽力维持住禁制,不令其消陨。

他们的脸色都不算好看,法衣上沾了血迹,灵力也消耗了大半,此时看上去颇有些狼狈,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几位何必再做无用功。”一道声音响起,在这山洞中,原来还有第七人。“此时放开禁制,迎我族入界,还能得几分功劳。”

“此界法则不全,尔等生灵注定成就有限,转投我族,或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应如是等人没有回答,或许是实在没有余力回答,他们的灵力已然尽数用来维持禁制,甚至没有余力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第七个人驱逐。

“一切该结束了。”

第七个人轻叹一声,一道磅礴的灵力骤现在山洞中,犹如铺天盖地而来的浪潮一般落向禁制中心。

他的实力,比在场其他人都要高!

灵光映亮了应如是的面容,她的神色很冷,到了这个时候,若是不收回灵力护持自身,最好的结果也是重伤。

但她没有这么做,天衍宗其他五人也没有这么做。只要一人收回灵力,这道他们六人勉力维持的禁制便会立即崩溃。

带着毁灭意味的灵力越来越近,其中蕴含着足以将人湮灭的威势,就在它要将几人淹没时,一道人影骤然出现在应如是禁制前方,将这道灵力强行挡下!

灵力震荡的余波在山洞中蔓延,风浪扬起宽大的袍袖,燕愁余退后两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小燕?!”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天衍宗六名长老在看见燕愁余时,脸上都不由闪过惊色。

他们显然没想到,燕愁余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山洞中的第七个人怔然一瞬,没有再出手,而是回身看了过去。

上方孔洞漏下幽微天光,太上葳蕤站在他身后,神情不悲不喜。

“你还是来了。”他长叹了一声,面目在幽暗的山洞中显得有些模糊。

这是个太上葳蕤和燕愁余都不陌生的人,甚至就在几日前,他们才刚刚见过。

烈帝着一身玄衣,负手而立,他看着太上葳蕤,神情中似乎多了几分怅然。

他已经设法让她在上京多留几日,她却还是来了。

“我是该叫你烈帝陛下,还是,域外之魂?”太上葳蕤冷淡开口,语气中不见有什么起伏。

烈帝笑了笑,双眼渐渐为纯粹的墨色覆盖:“看来,我是不会有机会听你叫一声外祖父了。”

燕愁余难掩复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此之前,他从未怀疑过烈帝。

有谁会怀疑霄云帝女的父亲?

在烈帝前来天衍宗时,重阳子几乎是毫无防备地将他请了进来,谁也不忍心拒绝一个思念女儿,想在她生前常待的宗门走一走的父亲。

毕竟,就在几日前,烈帝才知晓了太上霄云已然陨落,而非飞升的噩耗。

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当然,也就在他们毫无防备之时,烈帝悍然向他们出手。

除失踪的明若谷外,天衍宗剩下几名长老,都是渡劫期上下的修为,面对已有大乘的烈帝,本就难占上风。

烈帝不用多久便在后山深谷中寻到了界壁封禁的核心,待应如是等人赶来,核心处的禁制已是岌岌可危。

他们无暇与烈帝动手,只能催动全身灵力,维持住禁制。

“你究竟是何时夺舍了烈帝陛下?!”应如是一字一句问道。

烈帝脸上勾起一个似乎是微笑的神情,他回道:“大约是很久之前了。”

“久到,他还不是烈帝的时候。”

域外之魂夺舍此界生灵,不免会出现神魂无法契合的问题,只是上京之中,又有几人敢轻易窥探帝王情形?

以烈帝当时的修为,要使形貌不露出破绽,能维持的也不过一时刻,为了不让自己暴露,他安排了一场刺杀,一场严重到威胁他性命的刺杀。

伤重闭关,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有人察觉端倪,那时天下还没有知道域外之魂的存在,更没有人清楚神谕族,他就这样以烈帝的身份生存在这个世间,为天下人知。

百多年前天倾一役,烈帝并未直接参与。直到神谕族功败垂成,为了引渡域外之魂转生到此界,一直隐于幕后的他才亲自出手。也因此故,他受天道反噬,不得不对外宣称闭关,以疗愈伤势。

不久后,上京二十八氏族为谋夺权势步步紧逼,烈帝捉襟见肘之余,只能顺从他们心意,将背后没有母族依靠的太上非玦定为储君。

而得烈帝亲自教导过的太上非玦,也是在那时起,将令天衍宗俯首称臣,让中域彻底一统视为自己的目标。

作为亲历过天倾之难的人,烈帝一直都清楚,界壁封禁的核心,就在天衍宗。只是以他当时情形,一旦踏入天衍宗禁制内,只怕立刻便会被察觉身上异常。

烈帝并不想挑战天衍宗的防护禁制,他早已从太上霄云口中了解过那是如何威能。

上古神魔时期流传下来的防护,这天下几乎没有人能破解。

他只能等。

等到这具身体顺利突破大乘,足以完全掩饰神魂上的裂隙,才再次出现在人前。

太上葳蕤的出现,对烈帝来说是个意外,他实在没有想到,太上霄云和萧无尘在这世上,原来还有一个女儿。

而在见到太上葳蕤时,烈帝才发现,其实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的女儿。

在太上霄云出生后不久,他取代了她父亲的身份,真正看着太上霄云长大的,是烈帝。

他记得她牙牙学语的情景,记得她叫出的第一声父皇,记得她刚学会走路时,扑入他怀抱的样子,记得她意气风发,剑指中域的模样,也记得她为万民朝拜的威严。

太上葳蕤有些地方,实在和太上霄云很像。

大约是为这个缘故,烈帝给了她那枚玉简,找了一个让她顺理成章留在上京的理由。

至少,他们无须在此时横刀相向。

但太上葳蕤还是来了。

地面骤然有阵纹铺展开来,从太上葳蕤脚下延伸向烈帝,与此同时,燕愁余也动了。剑光亮起,飞霜从背后袭来,带着雷霆之势落下。

烈帝错身躲过剑势,大乘期的灵力自身周碾压而下,将他挟裹住的阵纹便应声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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