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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吩咐摆膳,每人案上摆上二荤二素,一小壶酒。禇秀之装出一副感动的样子,诚惶诚恐地道:“多谢陛下。陛下待己过苛了,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在家中用饭也不只四个菜。”

这样的话刘裕已经听过无数次,不以为意地示意禇秀之坐好,道:“朕听说零陵王妃(司马德文禅位后封零陵王)诞下一子,你们两个做舅舅的可曾到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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禇秀之和禇淡之一惊,司马德文禅位之后,禇家人都生怕别人提起妹子嫁于司马德文,尤其是怕刘裕记在心上。

见两人露出惊恐神情,刘裕笑道:“两位爱卿不要多心,朕只是随口问问,眼看要过年了,替朕去看看零陵王,问问缺什么东西,回到奏朕。”

从宫中回到家中,禇秀之和禇淡之两兄弟一路上默然无语,兄弟俩在禇秀之的书房坐下喝茶,清香的茶水在嘴中满是苦涩。

一杯茶饮尽,禇秀之轻叹道:“陛下既有吩咐,我俩只得前往秣陵一趟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与禇灵媛是亲兄妹,当初禇灵媛嫁给琅琊王司马德文(1),一家人都为妹子感到开心,禇家也因此得到了不少好处。

可是好景不长,桓玄篡位,晋室江山名存实亡,及至刘裕京口起兵逐走桓玄,禇秀之兄弟断定将来刘裕必定代晋而立。

于是,禇家兄弟三人都向刘裕效忠,竭诚为其奔走。刘裕初掌朝政,并不为世家门阀看中,禇家是仅次于王谢两家的上品门阀,故太后褚蒜子三度临朝、扶立六位天子,褚家权倾一时,刘裕能得褚家投靠,自然欣喜万分,对三兄弟皆委以重任,宠信有加。

刘裕代晋立宋后,禇秀之升任太常;禇叔度(禇裕之,避刘裕讳改称字)被贬后重新起复,任为右卫将军;禇淡之授任侍中。禇家作为旧朝国戚,能继续得到刘裕的重用,绝无仅有。禇家兄弟感新皇之恩,甘愿充装新皇走狗,时常前往秣陵以探望为名,协助刘裕监视司马德文夫妇。

褚淡之哀声叹道:“不知将来史书上会如何记载我俩之为。”

褚秀之苦涩地道:“卖主求荣,斯文败类,灭绝人伦,缺廉少耻,这些话恐怕都逃不脱。可是为了褚家,这等恶事我俩不得不为啊。”

第二日,褚秀之兄弟前往秣陵探望零陵王夫妇。两人时常来秣陵探望,守卫的兵丁早已习惯,今日值守的是武奋将军盛恬,验看过诏书后便放两人入内。

表面上看零陵王府规模不次于琅琊王府,殿宇房屋富丽堂皇,楼台馆榭装饰华美,刘裕还贴心地将司马德文原本宫内妃子、侍姬充实在王府中服伺他,只是司马德文生恐刘裕加害,每日只和王妃褚灵媛在一起,足不出户,便连饮食都是王妃亲手置办。

禇秀之、褚淡之兄弟奉旨前来,司马德文夫妇不得不在殿中相见。此时,事先得了授意的宫女进入寝宫,将仅三个月大的婴儿扼杀。

等禇秀之兄弟离开,司马德文夫妇回到寝宫之中,看着摇篮中已经冰冷的婴儿尸体,禇灵媛昏死过去,司马德文坐在冰凉的地上抱着禇灵媛号啕大哭,伤心欲绝。

盛恬闻讯赶来,看到这副惨景心中凄凉,身为父母他能体会到这种刻骨之痛。劝慰几句,让人抱走婴儿尸体掩埋。

晚间回到住处,盛恬长吁短叹,苗兰询问原因。盛恬将陛下派人暗杀司马德文幼子的事告诉了苗兰,苗兰听罢默然不语。

眼前浮现出司马德文号啕大哭的样子,盛恬叹道:“陛下英明神武,为何容不下几个月大的婴儿,唉。”

苗兰想起韦淑告诉自己,刘裕心怀虎狼之心,必不能容司马德文活下去,届时很可能掩人耳目,迁罪于守护之人,那盛郎的性命堪忧。

一夜辗转难眠,盛恬查觉出妻子的异状,搂着苗兰问道:“兰儿有何心事?”

苗兰将韦淑的话讲与盛恬听,盛恬默然无语,刘裕心狠手辣,韦淑的话不无道理。

苗兰见状,道:“韦淑托奴给你传话,说雍公欲救司马德文夫妇离开,盛郎若肯相助,将来雍公会厚加赏赐。”

盛恬沉吟片刻,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时间飞逝,很快一年便又将尽,刘裕又想起秣陵的司马德文,命原琅琊侍中张伟携毒酒一瓶,前去秣陵鸩杀司马德文。

张伟是张裕(海战失败)、张邵(湘州刺史)之弟,接到刘裕的旨意后左右为难。

牛车慢悠悠驶过建康篱门,张伟望着车外萧瑟的景色,仰天叹道:“身为臣子要谋害故主才能存活,还不如死了。”

拿起放在车厢内的毒酒,一饮而尽。牛车在零陵王府门前停下,侍从请张伟下车没有答应,撩起车帘才发现张伟已经饮毒酒自尽。

看护王府的盛恬看着七窍流血身亡的张伟,感到一阵心寒,终于下定决心救司马德文夫妇离开。 「注(1):禇灵媛比司马德文大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