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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色的纱帐下,被褥微微起伏,隐约看着像是睡了个人。

拉赫里斯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瓦斯跟在后面,头发有些发麻。

随着走近,床榻上的情形逐渐显现,精致华美的被褥中躺着一具白骨,森白的头骨微微偏斜,黑洞的眼眶直直对着床边的两人。

瓦斯艰难地维持着自己尽可能正常的表情。

此情此景,不管看几次,他都觉得诡异至极,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凉。

那天夜里,他们强行开棺,经过不少时日,加上埃及气温高,尸体已经彻底腐烂,棺材里只剩下一具人骨。

“抬水来,我给他擦身。”拉赫里斯说。

瓦斯立刻说是,安排寝殿的侍卫去抬水,如今寝殿的随侍全都换成了法老的亲卫,只为了时时刻刻保护好“阿伊大人”。

水很快抬来,亲卫目不斜视地将洗漱工具一一摆好展开,然后退下。

水流从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穿过,拉赫里斯净手后,打湿了一块巾子,开始给白骨擦拭“身体”。

温柔又细致的模样,让人恍惚间觉得过去的陛下又回来了。

瓦斯在旁边强作镇定,眼睛看着,但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飘远了。

陛下夜夜歇在瓦吉特,倒是诸神殿留给了“阿伊大人”居住,每日陛下都要过来给“阿伊大人”擦身,只因阿伊大人喜洁。

清洁工作过半,拉赫里斯突然说道:“阿伊比以前矮了三寸,脚掌也小了半个脚趾的长度。”

瓦斯一愣,哪有死人还会变矮的,他不确定地问:“您是说他不是阿伊大人?”

过去这么久了,陛下仍旧不放弃寻找,想必也是有所猜疑吧,虽然他们确实没有在猎场找到另一具符合条件的尸体,也没有找到活着的阿伊大人。

拉赫里斯说话时,展开修长的手指在白骨上比划,哪怕他已经测量过千百遍了,闻言挑唇笑了笑,语气轻柔:“怎么会,他就是我的阿伊。”

瓦斯:“………”

亚历山大港口——

在短短一年的建设下,亚历山大迅速成为埃及最大的进出口贸易城市。

大批量的游商通过乘船进入埃及贸易淘金,整个城镇四处可见异域他国长相的异国人。

“叮——叮——”

港口的卫兵敲响了警钟,众人纷纷回头,循声看去。

只见一艘巨大的船缓缓靠岸,水手们吆喝着,一起用力往后倒,齐心协力收起绘制着奇怪图案的船帆。

水手们穿着统一的服装,带着墨蓝色的水手帽,秩序又规整,和旁边船只上的杂乱全然不同。

常年在海上穿行的游商只需要看这船标和这一身制服便已经知晓这艘大船的主人。

港口的负责人匆匆赶来,热出了一身的大汗。

船板缓缓放下,他站在船板面前,殷殷切切地等待着这艘船的主人出现。

有不知情的人忍不住询问身边看上去经验老道的游商:“这是谁的船,排场这般大?”

那游商啧啧两声,有心显摆自己的见识渊博:“这你都不知道?”

那人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我是走陆地来的,对水上的事情不太了解。”

“难怪,”游商上下打量他一眼,说:“这是船王的船,咱们这些走水路的商人时常遇到水匪,海匪,有心来埃及也难于登天,直到两年前这位船王的出现。”

顿了下,他忍不住感叹:“虽然上船费很高,但这位船长是这厉害,所有的水匪遇到这船都得让路,遇上他心情不好,水匪还他妈地得给他上税哄他高兴。”

陆地来的游商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船王啥条件啊?”

虽然他没坐过海船,但走陆地上也是有水匪和悍匪的,就没听说过匪贼给商人让路的。

哦不对,大埃商会算一个,听闻商会会长和王室有关联,所以能调动城镇的卫兵一路护送。

游商睨着他,故作高深地抬起手:“你看到那个玩意儿没?”

“什么?”陆地游商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却只看到大船的船身。

“那个黑黑的管子。”游商提示说:“那玩意儿可不得了,那叫水炮,一炮就能把海匪的船给打沉了。”

“这么厉害?”陆地游商震惊,这种东西即便他走南闯北也是闻所未闻,“那他岂不是得称霸海洋了?”

游商摆摆手:“那你想多了,这位听说是在周游列国,对称霸什么的没兴趣,接游商也是顺路的才接。”

这些他都是听同行的友人所说,听闻这位老是遇到海匪,一气之下便做出了这威力惊人的水炮。

想到这多少是有些遗憾的,他来埃及已经许多次,但从来没能赶上一次,他想,有生之年一定要体验上一次。

“水炮这么厉害,学过来岂不是不用再担心那些个匪贼了?”陆地商人心想,这海上来的商人怎么不太聪明的样子。

游商无语地白他一眼:“就你聪明?”

早就有人花钱想要买通船上的水手,水手钱是收了,给出的答复却是不知道,水炮包在金属皮里,看不到,拆开会爆炸,不敢拆。

那人不死心,又找了其他的水手,结果答案都是一样的,钱没少花,啥用没有。

更何况,那位船长造水炮有自己的渠道,谁也不知道是怎么造的,在哪儿造的,坊间甚至有传言,这位组建了兵工厂,背后拥有一整支装备完善的军队力量。

游商觉得这传言过于夸张,但不得不说,这些似是而非的传言和这位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事情变得越发扑朔迷离和神秘。

“船长来了!”旁边也在围观的人突然兴奋起来。

聊天的两人齐齐抬头看过去,只见甲板上一人在水手的簇拥下走上船板。

男人的衣服手脚都做了束口的设计,脚下一双羊皮软靴,款式简单实用,便于海上航行,头上一顶大帽檐的帽子。

似乎是知道船下许多人在围观,那人抬手将帽檐往下一拉,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流畅的下颌角,手背上的肌腱在阳光下分明,白皙的皮肤晃得人眼花。

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不由得暗暗惊叹,没想到船王竟然是这么年轻的男人。

他缓步走下船板,姿态闲适,等候在船下的港口负责人见到他,激动地用手在衣服上搓了搓。

旁边的随侍连忙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巾子,负责人接过,先擦了手,又抹了一把汗湿的脸。

负责人名为德耶塞,一年前因为剿匪有功被破格提为亚历山大海港的督管,负责进出口商品税收和港口船只管理事宜,算是亚历山大最大的官儿了。

“伯伊船长!”德耶塞热情万分地走上去,对着伯伊扶肩行礼,“许久不曾见您,还以为您今年不会来埃及了。”

海上航行时间漫长,吃水深的大船,顺风的情况下,一趟单线航行也需要花费半年时间。

“许久不见,临近闻风节,自是要来埃及的,”伯伊笑着回了个礼,“德耶塞大人是遇到喜事了,这般容光焕发。”

闻风节类似于他在现代度过的春节,只不过时间是每年的春分,埃及人认为这一天的世界的诞生日,万物复苏,便以此作为一年的划分。

伯伊自两年前离开猎场,便一路向北,追上了护送诺芙特的队伍,顶替了里面的卫兵,成功抵达了孟斐斯,又跟随因为法老生辰被赦免的死刑犯队伍进入了亚历山大。

狡兔三窟,他在许多城镇都有私宅,有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里面埋了一些家底。

每个宅里的家底都不多,但几个城市的加起来也不少了,这些财物就是他的启动资金。

出海期间,算上这次,他只回来过埃及两次。

因着皮肤问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对外宣称自己是米莱人。

注意到周遭的人试图偷听,德耶塞心眼子也不少,立刻哈哈笑着引了人往回走:“外面太热,咱们回营地说。”

说罢,对着身边的人挥挥手:“安排一队卫兵去帮伯伊船长卸货,交代下去,船上的人在亚历山大的花销一律减半,税收只收八成。”

侍卫招呼着一队卫兵上船,另一队卫兵则是带着传令兵去安排德耶塞的指令。

还停留在原地的游商们暗暗吸了口凉气。

亚历山大花销减半算不得什么,但税收八成这也太叫人眼红了,出海一趟不容易,游商们带的商品极多,税收自然也非常惊人。

八成看上去就少了两成,但能付得起船王上船费的人,这两成就是一个不敢想的数字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就是这次跟船的游商,闻言立刻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要不是看伯伊和督管有事要谈,他就贴上去狠狠吹捧了。

两人并肩走回督管的公署,说是公署但其实搭的还是营帐,只是用花岗岩圈出了范围,简陋的紧。

伯伊瞥了眼,也难怪这德耶塞升职快,面子工程一点不管,大半资金都用来海港建设,做老板的谁能不喜欢。

“德耶塞大人这是升职了?”伯伊笑问。

德赛耶连连摆手:“那哪能啊,我都连升这么多级了。”

一年前剿匪有功,说来他也是沾了这位伯伊船长的光,他就是上船体验一下,谁知道就有眼瞎的匪贼撞上来,来的还是最大的一支队伍,让伯伊船长几炮就打沉了。

这下可让他狠狠立了大功,所以他看到这位跟看到亲人一样,恨不得把对方供起来。

“是法老,”德赛耶嘿嘿一笑,笑得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这次闻风节,法老准备来亚历山大。”

谁能想,曾经落魄潦倒的小渔村如今这般辉煌,还有法老亲临,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伯伊略一挑眉:“法老要来?”

说起来他也有两年没见过这小崽子了,不过常年和游商打交道,关于法老的传说倒是没少听。

例如有朝臣勾结赫梯,法老处死朝臣,手段狠辣,十几种酷刑,逼着所有人围观,事后写思想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