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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惠好厉害。”沈宗良低沉的嗓音有点哑,“学什么都有模有样。”

且惠稚嫩的脸上,两只眼睛睁到最大,泛着点点水光。

她目光空洞,“其实我可以接受的,是走路还是坐车上学,住在大房子还是小阁楼里,身边有没有人照顾,我都没那么有所谓,真的,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但是爸爸,为什么留不住爸爸?要是他还在就好了。”

有温热的液体滑到沈宗良的手背上。

他抬起手来,伸出指腹替她揩了揩眼尾,“哎,别哭啊。”

且惠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在眼睛上胡乱抹着,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根浮木。

沈宗良的手那么大,足够她将三分之二的脸埋进去。

她不想哭的,但鼻腔一直很酸,止都止不住。

且惠躲进他的掌心里,脸颊蹭在那层薄薄的茧上,闻到了模糊的烟草味。

沈宗良没有动,望着她目光始终很沉静。

只有昏黄灯光下持续数秒的吞咽,昭示着他隐晦的紧张。

这份紧张来自于悸动和忐忑,不知道这个时候忽然把她抱紧,会不会吓到她?

终于哭够了,且惠渐渐安静下来,肩膀也不再抖动。

她的鼻尖红红的,睫毛被泪珠沾湿,颤声说:“不好意思,我给你擦干净。”

她抽出纸巾给沈宗良擦手。

且惠很仔细,一根根擦得很干净,也很慢,连指缝也不放过。

如同对待一件极珍贵的薄胎汝瓷胚,生怕碰碎了。

事实上,沈宗良的手也生得很漂亮,白净,指骨分明。

不难由此推测出这双手主人的斯文清俊。

沈宗良有些难以忍受的,闭了闭眼。

他第一次觉得,擦拭这种小事也能让人的身体升温,心跳加快,脉搏变得激烈。

那份持续的、柔软的触感使他心惊肉跳。

且惠擦完,哗的一下扔进纸篓里。

沈宗良悄无声息的,暗中做了个深呼吸,总算是结束了。

再多几秒,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耐得住,会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钟,“已经很晚了,你有感觉好一点吗?要不要吃东西?”

沈宗良说:“好多了,我吃不下,你快回去睡觉。”

且惠有点羞赧,“来照顾你的,结果我先哭上了,真是对不起。”

他点头,“小孩子家哭哭笑笑的,常有的事。”

且惠俯身替他盖好毯子,“那你早点休息,我走了,有事也可以叫我。”

“好。”沈宗良沉吟片刻,“睡觉关好门窗。”

对于一个正伤心的女孩,好像再说任何话都多余,都只会适得其反。

她笑着转身,穿好鞋,关上门走了。

且惠慢慢下楼,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为什么对着沈宗良,她总是很有表达欲,很能敞开紧闭的心扉。

而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反而第一印象是冷漠的,有种近似于无情的古板。

后来她明白了,因为她知道这么一个夜晚,是命运额外施舍给他们的。

也许过了今天就不会再有,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她的心比她更先反应过来这一点。

因此,她要向他袒露她的酸楚,讲述她独自翻越过的山路,和围困住她心房的牢笼。

且惠洗完澡,躺在床上快睡着时,接到庄新华的电话。

他那边是嘈杂的音乐声,男男女女肆意调笑,一听就不是在正经地方。

她有气无力地问:“大哥,您知道几点了吗?”

庄新华更来气,“你也有时间观念哪?说好给我回信儿的,人呢!“

“哦,真对不住,”且惠直接把这茬忘了,“我十一应该要兼职,没空。”

他说:“您打工能赚多少钱,我出给你好吧,买通你去阿那亚玩。”

且惠一听就翻白眼,“你的钱是地上捡的呀,就这样乱花。”

庄新华说:“我就是想让你放松一下,你太累了。”

“我真不累,好吧,”且惠急着挂电话,“谢谢你关心我,但真的很晚了。”

庄新华还是没忍住问,“刚才沈叔叔怎么了?你上楼干嘛!”

且惠不明白他今晚怎么那么冲,谁又惹着他了。

她仍柔声解释,“沈宗良胃疼,我看他摔了一跤,上去看看。”

还没等庄新华继续审问下去。

且惠打个哈欠,“我要睡觉了,明天还上课呢,你也早点回家。”

说完她就切了电话,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

庄新华听着那头传来的忙音,气得把手机掼到地上。

这动静太大,把他身边那俩姑娘吓得,尖叫着躲开了。

会所里一时安静下来,魏晋丰挥手把人都弄出去,坐到他身边。

魏晋丰给他倒了杯酒,“嘛呢你这是,有气也不是这么个撒法。”

庄新华一口喝光,还嫌不足兴,“且惠不会住着住着,就真喜欢上沈宗良了吧?”

旁边的雷谦明插进一句,“很有可能,你看小叔叔意气风发那样儿,谁扛得住哇。”

“......把嘴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