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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接着跟弘晖说:“你不要看去那些老大人的名声,名声是能经营的,越是士大夫越是能经营好名声,比如说李煦,人称李佛。你要他们做的事情,看他们的屁股坐在哪张凳子上!

比如说这次张伯行的事情,张伯行说有海盗,有没有呢?

是有的!

但是江南官员都怎么说的呢?都说没有。

甚至连张鹏翮都替他们说话,张鹏翮治黄十年,甚至在山东大旱的时候开仓放粮为此背上了债务,这样的官员你能说他是贪官吗?你能说他是庸官吗?他不贪,甚是还很果决,那么他为什么要三番两次说张伯行是诬告编造呢?

还有那个湖南巡抚陈瑸,你皇玛法说他是个清官,他在革新吏治方面是有大功劳的,为什么他也不看好张伯行,按道理说他们这些能臣清官该抱团鄙视贪官才是,现在却和那些贪官一起弹劾张伯行,你想过为什么吗?”

弘晖还真没想过,如果张鹏翮和张伯行过不去还能说一句私下不对付,那么为什么陈瑸也不看好张伯行?

海棠说:“他们是士,士农工商,天然维护的是自己的利益。说什么以天下为己任又有几人能做到呢?我问你,皇家算士农工商里面的哪一类?宋朝说他们和士大夫共天下,结果父子被掳走。我说得再直白点,这天下是谁的?是皇上的?还是士的?假如明日有敌人兵临城下,谁能投降谁不能投降?

当初曹操八十万大军南下,鲁肃劝孙权说‘众人皆可降曹操,惟将军不可降曹操。如肃等降操,当以肃还乡党,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降操,欲安所归乎?位不过封侯,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得南面称孤哉!众人之意,各自为己,不可听也’。

还有个例子,南唐后主李煜投降宋了之后,带着族中子弟去了汴梁,后来如何了?三年而亡,据说死相凄惨。你说是不是应了鲁肃的话‘各自为己,不可听也’。然而治理国家的时候,不可不察,不可不听。别真的把这些人当成依靠,忠臣也有为自己打算的时候。”

弘晖点头,小声说:“侄儿知道了。”

说完起来给海棠磕头。

海棠教他的就是为君之道了,告诉他为什么帝王是孤家寡人,因为没人和帝王一心,在失败走投无路的时候,别人能投降,帝王不能,投降不过是换来几日忍辱苟且,还是要死的,比如李煜,比如二圣北狩里的父子。

最起码也要像崇祯那样有殉国的骨气,纵然崇祯殉国了,儿子还是被他岳父给献出来了,对于明太子来说走投无路的时候外祖父都信不过,又能信得过谁呢。

海棠就说:“这几日在船上没事儿可做,你带了什么书?我这里有一本《韩非子》你拿回去看看,太史公在给《报任安书》里写了‘韩非囚秦,《说难》《孤愤》’,韩非子乃是韩国公子,在秦国为质,遭遇同窗暗算,个中滋味一般人是体会不了的。这本书也算是法家集大成,虽然不是韩子亲书,看看也能学到不少,拿去吧。”

弘晖接过书回自己的船上了。

船在胶澳港靠上码头,海棠拉着胖妞下车,盐宝摇着尾巴跟着跳下来。当地的官员迎了上来,一番见礼后到了漕运衙门。

漕运衙门比刚开始的面积还要大。

海棠看这里建筑崭新就说:“这可真是新房子新气象啊!安排一下,本王明儿要去干船坞看看铁甲舰。”

这边的官员都赶紧行动,到了堂上,海棠问:“江南海盗案你们听说了吧?”

这些官员以为是来问责的,纷纷开始倒苦水,说是他们抓到了海盗,但是这些海盗都有文书,说是官身,是官不是匪,这下把人给放了,谁能想到匪居然有官府正经的文书啊!责任全在地方衙门,和他们漕运衙门没关系!

海棠听他们七嘴八舌地倒苦水,弘晖坐在她身边,手里放着一些人的履历,等着这些人发言的时候一边翻着履历一边抬头看人。海棠则是看着院子里面和盐宝玩耍莹莹,等这些人推卸了责任倒完了苦水说:“你们说得好听,还是自己不谨慎,难道只看文书,不看看他们船上有什么吗?算了,现在骂你们都是些事后诸葛亮的事儿,本王和皇上商量了,在华亭一带修建新港口,因此后面船厂再开一处船坞,再增加一艘铁甲舰。”

这下满屋子喜气洋洋,这是咱们衙门壮大了啊!

这一下子扫了刚才的怨气脸,兴奋得脸都红了,这些人心里什么盘算的都有。

中午在附近酒楼设宴,在去酒楼的时候,几个正白旗的官员挤过来跟海棠吹风:“主子,您看要从镶白旗选些好小伙子,您放心,都是勤快人,没一个懒的!”

这些人想得很好,港口那些不起眼的小职位先让两白旗占住,十年二十年后这都是主力。别说十年二十年之后了,就是以现在的眼光看,过不几年又要有港口,这每开一处港口就会分出去一些人做官,升迁之路宽得能跑马!

海棠没搭理他们,这些人就去找弘晖说情。找弘晖是说的过去的,因为四阿哥现在被排到了镶白旗。所以弘晖也是镶白旗的人了。

弘晖就说:“都知道这是有油水的地方,哪里会让两白旗独占?来的时候说好了,这次是除了两白旗还有正蓝旗,外加一些其他旗的爷们,反正不会只让两白旗占好处的。”

这些正白旗的官员瞬间表示理解:六阿哥是正蓝旗的旗主,自然要带着他们。

吃了饭海棠就在衙门里住了下来,他的卫队也在衙门里驻扎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海棠就去船厂看铁甲舰。

铁甲舰外面看着已经完成了,如今在焊接内部,同时等着送新的机组过来。

跟着海棠来看大船的莹莹看着这庞大的船只,下巴和脖子几乎成了一百八十度,感慨地说:“这船好大啊!”

她紧张地拉住海棠的手问:“额娘,它进了水里会不会漂不起来。”

后面跟随的官员们哈哈笑起来,有人说:“大格格放心,不会起不来的。”

海棠带着人绕着两艘铁甲舰看了两圈,从外面看工艺很不错,把外面看了一遍之后她带人上了船,进入船的内部。内部也很大。

船厂的官员说:“等蒸汽机送来就开始舾装。舾装才是最吃手艺的,不瞒您说,这船壳子好做,舾装不容易啊!”

还有人说:“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才来咱们港口看看,这铁甲舰进不了内河,这大船开出去皇上看了肯定高兴。”

海棠心里一动,觉得请康熙来看看也行。从这两艘大船上下来就去看新船坞,新船坞今天才开始挖,海棠在现场看了看说:“这第三艘比前面的应该更快吧?”

船厂的官员说:“是,两班老师傅带着弟子一起上,自然更快。”

海棠说:“别让这些师傅们散了,这两艘舾装结束,还要再新建几艘。”

周围的人互相对视,有人小声说:“这玩意养着费钱啊!”

“没这玩意震慑不了真正的海盗,你们看到的都是自家的水匪装海盗,抓他们自然容易,等你们遇到正经的海盗就知道没船是多难受了。而且水军是个一天能全军覆没的军种,我自然知道养这些船花钱,但是不花这个钱就会在其他地方花钱!与其这样还不如养船。”

从船厂出来后,海棠打算见见进出口商行的掌柜和一干账房,把这里一些棘手的事儿处理就去一趟江苏。

在漕运衙门给海棠准备船的时候,山东的官员又到了。

这次他们来还是为了铁路的事儿。

修铁路赚钱吗?

赚啊!最起码山西人赚麻了!河南人也跟着赚了,据说河南的红薯粉条卖得不错,还有炸麻花。把麻花装在箩筐里盖上油纸,一个镇或者是一个县的商户包一节车厢,里面放上架子,一层层的架子堆满了装酥脆麻花的箩筐,上去一个人或者三四个人,上午去晚上到,下车后被留在京城的河南人把货接走,再装满倒腾到河南的货物,不让这包厢有一点浪费。

第二日满大街都是河南口音的叫卖声。海棠送弘阳上学的时候还买过几根。这玩意能当零食还当干粮,不只是弘阳喜欢买,那些上早朝的官员也喜欢,买来泡在汤里或者干吃都不错。

如果说山西赚了大钱河南赚了小钱,那么山东就是在眼红。

海棠就说:“这事儿急不得,从长计议吧。”

她更倾向于把这火车修到江南,正所谓“湖广熟,天下足”,火车运输粮食全国调度是非常重要的。

看海棠这个态度,山东的官员瞬间觉得没戏了,忍不住哭了起来。一个哭,接着全部哭。

海棠心想你们这招我见过,就说:“这事儿你们想争取也行,未必能成。你们上个折子,说说你们这里建了铁路之后怎么用?不能建了之后就空跑吧?再看看你们这里多少人愿意,多少人不愿意?你们统计好了,有理有据交上去,行不行的要看工部评测,万一你们这里土地松软不适合建造呢。”

海棠说完之后端茶送客了。

这些人走了之后,弘晖就问:“他们挺上心的,为什么不帮一把。”

“帮一把?”海棠说:“他们和山西不一样,山西是真的有货需要铁路,山东这里就是依靠着港口往京城运输,他们本身是没有多少货物的,这条路只能说是惠泽了富商,并没有惠泽百姓。就看他们能扯出什么理由了。”

几天后海棠带着卫队和弘晖莹莹去了华亭。华亭,日后的上海滩,十里洋场。

船队进入黄浦江,看着两岸草木茂盛,弘晖说:“这里地理优越,是天然的避风港,很适合建造码头呢。”

船队在华亭停留了几日,专门等桂枝,桂枝从苏州乘船来见海棠。

她来的时候带着三个孩子,小的是个男孩子在怀里抱着,船靠岸后莹莹蹦跶着喊:“姨妈,姨妈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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