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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泡了澡还要喝姜汤,你真是怕我不上火?”姬未湫说罢,也不等小卓公公回答,便道:“你明日透露个消息出去。”

小卓公公一顿,神色愈发恭敬,姬未湫接着道:“就说,本王十分看重这次差事,要在皇兄面前立功。”

小卓公公躬身道:“是,奴领命。”

“早些出宫,去一趟邹大人府上,与邹三说管好他爹。”姬未湫说罢,只觉得无趣,不再言语。

等到了清宁殿偏殿,小卓公公当真送上了姜汤,姬未湫不爱喝这个,但为了身体着想还是接了过来。他死不死是一回事,母后还在呢,弄个三灾七难的这不是让母后操心吗?

姜汤的味道清冽甘甜,还带着一点酒香。

姬未湫一顿,看向小卓公公,小卓公公讨好地笑道:“殿下,这是小厨房跟着江太医一道研制的,将老姜细细捣了,再用米酒养着,在灌到红枣里头慢慢的蒸,去了里头的辛辣,极是温和滋养。”

姬未湫一哂,抬头饮尽了,刷牙洗脸睡觉!

***

姬未湫嘱托要办的事情,小卓公公半点不敢怠慢,先嘱咐其他宫人顶了他的班,候着宫门一开,他就赶忙出了宫。其实这事儿非常好办,只管透露给邹尚书即可。

都是一点就通的人精,哪里需要他大肆宣扬出去?

邹三睡得正香呢,就被小厮扯了起来,他怒道:“谁大清早的惹人清梦!小心少爷我打不死你!”

小卓公公进了来,就见到这一幕,邹三是姬未湫的好友,他自然是不敢造次的——他连寝居都进了,还不够亲厚吗?

邹三睁开眼睛一看,就见到个穿暗蓝色宫装之人,再仔细一看,就见是经常服侍姬未湫左右的那个小卓公公。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周围,是他家没错啊!怎么宫里的公公跑到他的屋里头来了?!

小卓公公道:“邹三公子莫恼,恕奴失礼,实在是王爷口谕,耽误不得。”

邹三一愣,道:“王爷说什么了?”

小卓公公凑了上去……

“王爷当真是这么说的?!”邹赋流刚下朝出宫门就被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拉到了马车上说了这事儿,邹赋流神情有些严肃,邹三见状没好气地说:“小卓公公亲自跑到我们府上来的跟我说的,还能有假?我说爹,咱家也不缺钱,殿下这头急着立功呢,你别在里头捣乱!”

邹三说到这里还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殿下成了阁老,就变得没意思了,这点辛苦钱都没得捞,所幸咱家不差这点,就是苦了下头的差役……”

邹赋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蠢货!”

邹三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句:“你骂我干什么?!”

邹赋流刚想说话,又想起这里是哪里,不得不压低了声音道:“骂你是真的不冤!这哪里是王爷不许我们动手脚,分明是圣上的意思!王爷是怕你老子我刚登上尚书之位还没坐稳就被人拉下去了!你可闭嘴吧!”

“况且这些与那些差役有什么干系!”邹赋流的脏字儿就在舌尖,若不是涵养好,就想把这个不成器的玩意儿骂得狗血淋头:“难道谁还能计较那百十两银子茶水钱?!”

他现在的位置可谓是如履薄冰,王濯刚下马,经由他的手来查抄,但凡有一点错处被人抓到了把柄,莫说是阁老之位,就是现在这个尚书之位都坐不稳当!

邹赋流眼皮子一跳,心道这个事儿不能光他一个人知道,圣上意思已经摆在这里了,但凡这次经办的谁手不干净,最后错处定然是归在他身上的——王爷抄家的手法是堪比积年老吏,可这事儿又不止抄家就算完,每个环节能出问题的地方多如牛毛,况且手底下的人贪,难道真去怪什么都没拿的王爷?

王爷圣眷优隆,他敢说一句,但凡圣上还稳稳当当地坐在那个位置上,王爷就稳若泰山,谁敢伸手去动瑞王,那和挑衅圣上有什么区别?!

这事儿他一定要办好,王爷这般早早叫人传出话来,委实是对他庇护至极,若办不好,谁都落不下个好来!

……

姬未湫这一日午后出宫办差,如他所料,一众经办人更是仔细妥帖,姬未湫抄家的时候特意记下过一些鸡零狗碎的财物,仔细一看账本,个个都登记在册,邹赋流在旁特意道:“王爷请放心,臣桩桩件件都仔细查了,绝无错漏。”

姬未湫点了点头,喝了口茶:“邹大人辛苦。”

“王爷谬赞,这是臣的本份。”邹赋流说罢,见姬未湫没有什么吩咐,就接着说起来了一些具体的条目,个别数额较大的都一一说明。

这里本来就已经没姬未湫什么事儿了,他主要就是来收账册的,难道还指望他亲自去清点?那要那么多差役和官员干什么?大家一起围观他干活然后白领薪水?

邹赋流道:“……除了以上这些,王爷,臣还找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姬未湫兴致缺缺,面无表情地说:“说说看。”

邹赋流道:“在库房以及女眷房中,查抄出一些西域珍品。”

“有什么奇怪的吗?”虽然两边不和,但又不是完全闭关锁国了,依旧是有不怕死的商人走南闯北,别说是王家,就是他家里还有些突厥那边产出来的宝石呢,王家家大业大,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邹赋流接着道:“王爷容禀,这些珍品大多是突厥王庭贡品,客商等闲是拿不到的。”

姬未湫沉吟一瞬,道:“那就扣下,另外登记一册,有劳邹大人密报给皇兄知晓。”

邹赋流喜上眉梢,要知道这些珍品可是能作为王濯通敌叛国的证据之一的,这是王爷把功勋给了他!他诚心诚意地躬身道:“臣定不负王爷所托!”

姬未湫眉目都不带动一下的,淡淡地说:“都是应该的。”

反正姬溯手上已经有证据了,这些东西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他还什么都不干,姬溯都能怀疑到他头上,他干了什么还了得?反正他已经是超一品的亲王,进无可进,要这功勋干什么?邹赋流打算接王相的位子,那么还是他拿去办吧。

毕竟是自己的前途,想必他也不会看着那些珍品眼红就私吞了,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的。

姬未湫拿着已经做完的账册回了宫,还有一部分还在登记中,王家根基深厚,哪里是一两天内可以清点完的?他去了清宁殿,想着先把账册上交了,免得压在他手上太久姬溯又发病。

庆喜公公在殿门口将他拦下了:“殿下,圣上还未起。”

姬未湫闻言就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啧,要不是今天为了去拿这个账册,平时这个点他也还在睡呢。

这么一想,他也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习惯了午睡哪一日不睡一会儿就浑身不对劲。姬未湫正打算把账册交给庆喜公公让他代为转交,他也好回去睡个安稳的,不想就听见里头有动静。

姬溯醒了。

庆喜公公告了个罪,急忙进去了。

姬未湫干脆就停在了原地,等着召见。

他一边等,一边想该不会是他说了两句话就把姬溯给吵醒了吧?回头姬溯那狗脾气又发作起来怎么办?

不一会儿庆喜公公又急忙出来了,说是姬溯说让他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要转交的给庆喜公公就行。姬未湫一听就把账册给了,头也不回地进了偏殿去午歇。

他睡着之前心想完了,一会儿还得去文渊阁上班,他这一觉睡下去,文渊阁就不用去了——管他呢,先睡了再说。

不知道是胡老太医开的药起了作用还是姬溯那封惊天骇地脑子被驴踢了的圣旨起了作用,姬未湫如今睡得挺好,恢复了一个刚满十八岁的男大应有的倒头就睡的正常习性。

殿中一片寂静,唯有香烟自炉中袅袅升起,带来了沉郁霸道的香气。

与其闻着姬溯殿中传来的香气,不如自己烧上一炉,那样就不必患得患失了。

姬溯挥退了宫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姬未湫床前,姬未湫正当好眠,浑然未觉。

姬溯坐在了床边,目光微垂,近乎怜悯地看着姬未湫。

他大概看出来了……他害怕了。

姬溯伸手搭在了姬未湫的背上,轻哄似地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