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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汉接过了碎片看了看,这碎片一看就知道是从地上摔下来导致的,没有什么问题。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思多想多问,他将碎片装进随身的牛皮袋中,低声道:“上头会抚恤你家里的。”

说罢,壮汉起身一脚重重的踹在了孙管事心口,孙管事连喊都没喊出来一声,就这么睁大了眼睛断了气。壮汉伪造完孙管事是叫民众给围殴致死的假象,左右看了看,状若无事的走出暗巷,甚至还到古老汉摊子上吃了一碗馄饨面,又买了一条肉,几把菜,慢吞吞的回家去了。

***

这一头郁宁收了剑,天气微凉,他还是出了一头的热汗。芙蓉在廊下躬身道:“少爷,王管事自外头带了久县中最好的馄饨面,少爷可想尝一尝?”

“好。”郁宁应了一声,把剑扔给了一旁的侍卫,跟着芙蓉进屋。芙蓉眼疾手快的给他擦了身,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物,这才带着他去用早饭。

王管事立在厅中,见郁宁来了便躬身行礼:“见过少爷。”

“起来吧。”郁宁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桌上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面,馄饨皮子近乎透明,清澄的高汤混合着金黄的面条,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郁宁坐了下来,低头喝了一口汤问:“王管事辛苦了,早上用了吗?”

王管事笑道:“谢少爷关心,已经用过了。老奴早上去办事,闻得一旁的馄饨面香得很,便又寻人打听了一番,去守着那一家老字号开张,这才回来晚了。”

“嗯。”郁宁吃了一口馄饨,这馄饨怎么说呢……他本以为馄饨皮会很软烂,没想到入口却是略微带了一点嚼劲,吃起来脆脆的,里面的肉并不多,混杂着一些蔬菜菌类,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鲜美的汤汁。他心满意足的道:“不愧是老字号,辛苦你了。”

王管事又躬了躬身,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老奴当不得少爷这么夸,少爷吃得好那才是最要紧的。”

郁宁应了一声,低头把这一碗馄饨面趁热吃完了,芙蓉又连忙端上了已经热好的药,郁宁眼睛都不眨的一口干了。药液一入口,郁宁就皱了皱眉,等到喝完了他才眨了眨眼睛说:“今天的药……怎么那么甜?”

他砸吧砸吧了嘴,说实话他这药是喝惯了的,又苦又涩又酸那是正常的,但是今日里的药不大对,又苦又酸又涩也就算了,还混杂着一些腻人的甜味儿,说不上来的恶心……

郁宁眉头一皱,突然侧过身去,将方才吃得喝得尽数都吐了出来。

“少爷!”

芙蓉和王管事听得郁宁说药甜就神色一变,见郁宁吐了就更加急切了,芙蓉对着王管事点了点头,王管事二话不说抬脚就走,一出门就连忙喊道:“暗卫呢!你们脚程快,快去查一查是不是哪里不对!”

“嗯……”有人轻飘飘的应了一声,话音融化在了风中,让人觉得几乎是错觉。

王管事却知道暗卫已经去了,他这头也不会闲着,连忙派人将整个宅子明里暗里封锁了,首先要查的就是自己的主院,侍卫们得知此事,立刻就搜索开来,将院中的仆俾尽数都找了出来,让王管事一一查看。

负责给郁宁熬药的是紫容,也就是从国师府跟着一道出来的四个紫衣婢之一。因着郁宁身体一直不大好,王太医又要在府中照顾雾凇先生,顾国师除了派了一位郎中外,还派了一个懂医的紫衣婢紫容,一个善毒的紫衣婢紫禾,还有两位紫衣婢则是会武。

很快院子中就挤满了人,紫衣婢却只有三位。

紫容不在。

王管事问道:“紫容呢?”

紫禾屈膝回禀道:“禀管事,紫容方才说腹痛,想是去方便了。”

王管事厉喝道:“去找!把人找出来为止!”

这一头郁宁把东西给吐完了,拧着眉头,方才鲜美的东西经过胃里这一回,再吐出来简直是恶心到了极点。他好几回吐完了,还来不及漱口,就被药汁混杂着馄饨面的味道恶心得吐得苦胆水都快出来了。

芙蓉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递了茶水过去。郁宁连忙接了过来漱了漱口,这才好了些许,他问道:“怎么回事?”

“王管事已经派人去查了。”芙蓉道:“不管如何,少爷吐出来就好。”

郁宁脸色有点苍白,外头进来一个紫衣婢,紫禾对着郁宁见了礼,也不多说话便上来查看郁宁的呕吐物,银针试探之下,回禀道:“少爷,药中无毒……就是放了些许会致人发热的药物。”

“……”郁宁趴在桌子上,恹恹的问:“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紫禾话音方落,王管事就进了来,禀报道:“已经找到了紫容了,在她房中床底下,大约半个时辰遭人折断颈骨致死。”

“去查。”郁宁闻着自己一身古怪的气味,只觉得这个屋子都快待不下去了,他随手脱下手中的外衣将它扔到了那一团呕吐物上,遮盖了起来。他起身道:“备水,我要洗澡。”

芙蓉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叫人准备。”

紫禾和王管事躬着身送郁宁走了,王管事这才起身,脸色是少有的阴沉:“去查!查不到,就自己拿裤腰带吊死一了百了!”

“是。”众人齐齐应了一声。

院子中叫人摸了进来,还杀了一个紫衣婢,甚至将手伸到了郁宁每日的药中,还好今日只是一些致人发热的药物,若是入口即死的毒药呢?郁宁还能活吗?

侍卫统领咬了咬下唇,下颌绷紧了,几条青筋在他脖子上起起伏伏:“——都给我查!”

***

皇宫,清光殿。

皇帝与顾国师正在对弈。

顾国师身着一袭黑袍,别无他饰,嘴唇殷红,神情冷淡,手腕被黑衣衬得白得几乎透亮,他伸手点在了一枚白子上,淡淡的说:“陛下,你又要输了。”

皇帝双手揣在袖中,眯着眼睛看着棋盘,看见顾国师点的那一枚棋子,这才恍然大悟说:“国师啊国师……你就不能像别人一样让一让朕?”

“陛下是天子,不需要人让。”顾国师慢慢地拾起了属于自己的白子,道:“况且我若是让了,陛下找谁陪你下棋呢?”

“国师猜中了,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耿直的性子。”皇帝笑了笑,也去捡自己的黑子:“再来一盘?”

“陛下不午睡了?”顾国师挑眉问。

皇帝想了想,手中一散,那些握在手中的黑子就散乱在了棋盘上:“也是,人老了,不午睡一下午都没精神……国师回去吧,下回朕再约你下棋!”

“那我就告退了。”顾国师微微颔首,待得皇帝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去。

“嘿。”皇帝突然嗤了一声,取过棋篓,把桌上的黑子又捡了进去,容大监上前帮忙:“圣上,让老奴来吧——!”

“嗯。”皇帝示意容大监捡白的,自己继续捡黑子,捡到一半,突然道:“你说说,国师就这么高傲,二十多年了,朕都没叫他跪过一次。”

容大监心中一顿,脸上却还是笑着道:“老奴不懂这个……不过国师向来是祭祀于天,只跪天地,不跪人王的。”

“许是他们做国师的有这一行的规矩吧?之前诸国师不也是这般,只在先帝爷驾鹤西去的时候才跪了一跪。”

“朕是天子,不是人王。”皇帝看着容大监,慢慢地说:“你帮着他说话?”

容大监也不抬头,照旧捡他的棋子,似乎未曾发现皇帝的语气不对,他嘴上不经意的说:“嗨,老奴哪是帮着国师说话呀?明明是帮着圣上您呀!国师下跪,这兆头可太晦气了!圣上是要活个万岁的人物,怕是一辈子都用不着国师跪!”

“老奴是个俗人,私心里觉得国师一辈子都用不着给您跪下才好呢!顾国师要是去了,我们再迎回诸国师,等到诸国师也去了,还有小诸国师……小小诸国师,叫他们等啊等,就是等不到给您下跪!那不就是千秋万代吗!”容大监说话这句话,抬头朝皇帝讨好的笑了笑。

皇帝打量了他一会儿,抓了一把棋子扔到了他身上,笑骂道:“你这个老滑头!你哪是想叫我千秋万代,你是想千秋万代的当这个大总管吧!”

容大监嘿嘿的笑了两声:“叫您发现了……”

两人谈笑之间,有一个穿着朴素的人进来禀报,将一物奉于头顶:“禀圣上,孙管事窥伺郁宁先生被发现,郁先生将他打了一顿,扔到了大街上。孙管事临死前将此物转交给探子,说郁先生用此物挡住了破城弩。”

“看看。”皇帝招了招手,容大监上前将那东西取了,打了开来给皇帝看。皇帝探头看了一眼,伸手捏了片碎瓷片出来:“镜花瓷?”

他说完摇了摇头,把瓷片扔回了盒子里:“有意思,镜花瓷还能挡破城弩?”

容大监也瞪大了眼睛:“镜花瓷还有这作用?”

他的视线落在了小几上,小几上搁着两盏茶盏,也是镜花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