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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行转头看向苏长清,只见他脸上带着震惊之色,似乎还没从素来温柔娴淑的二妹妹殴打六妹妹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顾时行让他缓了半晌后,才开口:“我希望你能帮帮你六妹妹和她小娘,我虽不甚了解苏府刘二小娘,但也隐约知道些,她性子太过软弱,护不了你六妹妹,或许你六妹妹幼年的时候也受过不少的苦。”

苏长清抬起头看向顾时行,微微蹙眉。

顾时行继而道:“关于你苏府刘二小娘的事,我因想娶你六妹妹,也从中调查了,所以关于她的事,我也是知道写的。刘二小娘做了那等事,肯定是为了荣华富贵。”

苏长清问:“你想说什么?”

顾时行分析道:“我想说的是,既然是为了荣华富贵,可为何一生下孩子就搬去那个地方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着如此清贫的日子?且一过就是十几年。”

顾时行叹了一口气,继而道:“以我在大理寺当了这些年的司直来看,那刘二小娘极有可能是被陷害的。若是被陷害的,我希望你能帮你六妹妹的小娘还一个公道,也要让苏六姑娘能不再受流言蜚语所扰。”

沉默许久的苏长清不知是信了几分他的话,只呼出了一口浊气,问:“你为我六妹妹筹划这么多,真的就是只有几分喜欢吗?”

顾时行默了一下,与他如实道:“我对旁人没有太多感情,便是几分喜欢,你应该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苏长清知道,几分喜欢就意味着非六妹妹不可了。

顾时行对很多事物都没有太过执着,看着像是清心寡欲,但其实那是因为他不在意,可要也可不要。可但凡他有几分喜欢的,他便会比常人都执着。

苏长清没有在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

墨台赶紧道:“我听苏家大娘子吩咐她们先去主宅的院子候着。”

苏长清点头“嗯”了一声,从顾时行身旁走过之际,顾时行轻缓开口:“此事要解决彻底,最好苏伯父也在。”

苏长清脚步一顿,侧过头看向顾时行,沉思不语。

顾时行指腹微微摩挲着白棋,低着头,语调徐缓:“自然,还了你六妹妹小娘一个公道,很有可能另外一个人就会牵扯进来。如此就看你是要昧着良心当做无事发生,事不关己,还是决定探寻事情的真相了。”

苏长清没有再说话,而是抬起步子朝着廊下迈去。

人走了,墨台看了眼脸色平静了许多的世子,不免好奇道:“世子你怎么不着急了?”

顾时行转头朝着月门望去,望向苏长清渐行渐远的背影,淡淡道:“我能帮的,就是让长清站在她那边,让长清把沈大人引过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苏六姑娘她自己,她能解决的。”

说罢,低下头,把棋盘上横七竖八的白字黑子分别拾起,放入棋罐中。

墨台看向自家世子,心底纳闷。

他已经不是一次有这种错觉了——世子总是很相信苏六姑娘,也好像很了解苏六姑娘,好似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

顾侯夫妇因还要去别的地方,也就没留在苏府用饭。

苏尚书直说兄弟俩没好好小酌几杯了,极力挽劝。

顾侯只好说等晚上回转的时候到苏府再喝苏尚书痛饮。

苏尚书才作罢,没有继续挽留。

而差去喊顾时行的下人也从清尘苑回来了,说:“世子正在与大公子下棋,说不与侯爷和侯夫人去其他地方了。”

顾侯夫妇也就没有再等儿子,径自出了苏府。

送走了夫妇二人,苏府翁婿二人则继续闲聊,柳大娘子则是不动声色的先行回院子去了。

那大刘氏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赶到了主母的院子,碰巧遇上了刚回到院子的柳大娘子。

大刘氏长得温婉秀美,一身素色打扮更显得温婉。可虽保养得好,但眉角也隐约有几分细微的皱纹,还有了两分老态。

柳大娘子看到她,冷笑了一声:“你来了正好,好看看你生了个什么样的女儿。”

大刘氏听到这话,心底隐约知道可能是女儿欺负那对母女被人撞见了。

到底是心思深沉的,便是猜到了这个可能,也不显焦急,反而是露出了几分娇弱:“雯儿素来听话,她肯定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的?”

柳大娘子冷冷一哂,不再理会她,径自走入了院中,大刘氏跟在身后进去了,但婢女却是被拦了下来,不让进。

感觉到了非比寻常气息的大刘氏走入了院中,才发现院子外边都是下人,院子中央有女儿的婢女,有小破院的两个下人,还有苏芩苏芸的近身婢女。

不动神色的猜想女儿这次定然是把事情给闹大了。想到这,暗恼女儿不谨慎,留下了烂摊子给她收拾。

走到正厅门外,门推开了,大刘氏跟在柳大娘子的身后进了厅子。

厅中的人分成了两拨而站。

苏雯自己站一边。而苏芩苏芸,以及苏蕴和小刘氏则站在另外一边。

苏雯原本忐忑的心,在看到自己小娘后,顿时安定了不少。

只要有小娘在,她就不会有事。

大刘氏看到苏蕴红肿了的半张脸,心底一沉。伤人不伤脸,雯儿怎就忘记了她的嘱咐?!

柳大娘子在上座坐了下来,冷冷的扫了一眼厅中站着的所有人后,才沉声开口:“到底怎么回事?谁向说?”

苏雯怕自己被冤枉,便抢先一步上前一步,开口道:“我本想送及笄礼去给六妹妹,可在巷子的时候就遇上了,还没说话,六妹妹就自己划了自己的脸,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她……”

“二姐姐向来不喜六妹妹,怎就亲自去送礼了,且怎么不见给我送来,我可记得二姐姐说了是给我和六妹两人准备了礼物。”因有主母在,苏芩一点都不害怕苏雯,所以打断了她的话。

一旁的小苏芸也小声得道:“我们去到的时候,听到了二姐姐让人摁住六姐姐,捂住六姐姐的嘴巴,威胁她敢喊,就报复她小娘,而且我们也看到了她打了六姐姐的头。”

听到姊妹二妹的话,苏雯只差没一口血喷了出来,指着她们道:“你们压根就没看到前边发生的事情就以偏概全,信口雌黄的诬陷我。”

“你闭嘴!”柳大娘子呵斥了一声苏雯,冷声道:“你一个外嫁女,跑回娘家闹事,是想让谁出丑,还是想打谁的脸?打我和你父亲的脸吗?!”

苏雯惶恐的低下头:“女儿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呢!”

柳大娘子厉声讽刺后,眼神冷冽的扫了眼大刘氏,再而看向脸颊上了凉药,却还是没有消肿的苏蕴:“你先说。”

苏蕴眼神含泪,轻抽了一声,抽抽噎噎的道:“就在两刻前,祖母院子的一个女使来寻,说是祖母让我过去,我也就过去了。可不成想没走多久,就看见二姐姐坐在巷中的石桌等着了。”

说到这,苏蕴指了苏雯的一个婢女:“我就见她给了一颗金豆子那祖母院子的女使。”

柳大娘子听到这,眉头皱起,问:“可记得那女使是谁?”

苏蕴轻抽噎了一下,道:“是喜儿。”

柳大娘子看向自己的两个婢女:“你们去老太太的院子,与老太太大概提一下,然后把那喜儿押来。”

听到这话的苏雯心里慌了,忙道:“母亲,你可不能听六妹妹的一面之词呀!”

“一面之词?”柳大娘子冷笑:“如今是谁在说一面之词?”

现在可是有七个人指证了她,她哪来的脸说别人说的是一面之词?!

大刘氏柔声道:“主母,这事或许真的不是雯儿的错呢?雯儿是自幼跟在主母身边长大的,她得主母细心教导,怎可能有这么歹毒的心思去害自己的姊妹?”

这话给柳大娘子戴了帽子,若是苏雯真的打了人,那就是主母教养出了问题。要不然就是说小刘氏是什么样的人,就教出了什么样的女儿,毕竟从十岁后,苏蕴就被送回道小刘氏身边,那也算是小刘氏在教养了。

苏雯听到自己小娘的话,继而配合的看向主母,委屈地道:“母亲,我真没有打六妹妹,或许我没出嫁的时候对六妹妹多有为难,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如今都嫁人了,我若是还做出这种事情来,我难道不怕夫家看不起我吗?更别说还是打在了六妹妹的脸上,我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话到最后,垂了泪,委屈可怜的道:“我好心送去及笄礼欲和好,怎么也没想到六妹妹会这么冤枉我。”

母女二人唱着双簧,好似可怜的真的是她们,可厅子里的人又不瞎,怎会因她们几句话就信了?

苏蕴用帕子擦了擦一双眼的眼尾,眼睛就更红了,泪水如珠落下,幽怨的往苏雯看去。

几息之后,哭诉道:“二姐姐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话,你说你出嫁后就想通了,可在你成婚的第一年和第二年回来,都会让婢女抓着我,再用力掐得我两条手臂都青紫了整整一个月,还用藤条打得我的小腿肚都是瘀痕,更是威胁我,我若是说出去了,你就把我小娘的事情满金都的传。”

听到苏蕴的话,厅中的人面色各异,多为震惊不已。

苏雯又怒又伤心的道:“六妹妹,你、你为何要这么诬陷我?”

苏蕴擦去眼尾的眼泪,眼神坚定的看着苏雯,义正严词的逼问:“二姐姐你敢以你以后的子嗣发誓说你没做过这些事情?”

那边的苏雯一愣,怒瞪苏蕴。

她自然是不敢发誓的。几次流产和女儿夭折,她怎么敢发誓?

苏雯不敢发誓,所以避重就轻的抬手指向苏蕴,痛心疾首的控诉:“我数次痛失孩儿,可六妹妹你时下却是拿子嗣问题来揭我伤疤,在我伤口上撒盐吗,你怎么就这么狠毒?!”

一旁紧紧紧握拳的小刘氏听到了自己女儿的话,用力咬住了嘴唇,泪如如下。

她回想起来了,苏雯回来后没几日,蕴儿就说手疼脚疼,但却不让她看,只关着房门不肯出来,躺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回想到这,小刘氏的嘴唇都咬出了血,指甲陷入了手心之中,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那边的大刘氏怕女儿还不够沉稳,也怕主母看出端倪,大刘氏忙道:“六姑娘,蕴儿小产过,女儿也夭折过。雯儿没做过这件事,也不敢发誓呀,且不说你话里有几分真,可你用子嗣问题来为难雯儿,是不是过于恶毒了?”

“恶毒吗?”

忽然有一道颤抖却带着愤怒的声音响起,旁人都愣了一下,朝着小刘氏望去。

只见小刘氏抬起了头,通红的眼眸,满脸的眼泪,嘴唇也隐约有血丝,像是咬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