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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自己也打算日后除掉他,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目前不论。

菩珠很快镇定了下来,脸上露出若无其事的微笑,朝他见了个礼:“殿下,我听说小王子明早要动身了。这回他肚子吃坏,全是我的过错,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方才过来探望小王子。”

李玄度从她身上冷淡地收回了目光,转而看了眼两只手捧着碗呆呆看着自己的小王子,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他往近旁另间用作会客的屋子走去,这时叶霄得知他回来了,心中不安,急忙追上去解释:“殿下,并非我存心让她进去的,实在是小王子已闹了一天了,嚷着要回去找大长公主,说不去京都了,还不肯吃饭。我实在没办法,正好她来了,就让她进去试一试……”

李玄度不置可否,道了声知道了,便推门走了进去。

菩珠耐心等着怀卫吃完东西,又安慰了他几句,让他晚上早点睡觉,将侍女唤进来陪着他,自己这才走了出去,对叶霄道:“小王子饭吃好了,也答应不闹了,明天会和那你们一起去京都的。”

叶霄很是感激,连声道谢。

菩珠微笑:“小事而已,何足挂齿。”

她顿了一顿:“我另外有事,想求见殿下,不知殿下可否拨冗,予以见面?”

叶霄一怔,想了下,道:“小淑女稍等,我去代你通报。”

菩珠静静等待了片刻,见叶霄匆匆回来,为难地道:“小淑女,实在对不住,明早就要动身出发,殿下今晚有事忙碌,恐怕没有时间见你。”

菩珠看了眼李玄度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取出一张封函,笑着双手递上,恳切地道:“劳烦侍卫长,可否再帮我将这信函转给殿下?”

叶霄那夜虽亲眼目睹菩家小淑女与那无赖少年深夜幽会,但过后一想,男未婚女未嫁,少年男女情窦初开,这也不算什么。之后几次接触下来,越发觉她性格好。无论殿下怎样冷待,她都不会生气,何况方才又帮忙哄好了小王子,对她的印象是越来越好。

方才他去通报,殿下头也没抬就一口回绝了,他本来担心小淑女尴尬,没想到她又笑眯眯地拿出信函让自己转,不过举手之劳,怎好意思拒绝?便接了过来。

叶霄目送小淑女背影离去,将信又拿了过去,敲开门道:“殿下,菩家小淑女有一信函叫我转交殿下。”说完怕他让自己退回去,直接放在桌上,口中道:“明早要上路了,我再去检查下行装,殿下有事唤我。”一边说,一边立刻退了出去。

李玄度在灯下继续坐了片刻,待读完了手头的一页,视线终于从手中的黄卷上挪开,望向叶霄送来的信。

信封就躺在桌角,静静地等着人去拆开它。

李玄度终于还是伸手取了信,拆开,目光扫过,视线随之一定。

她竟然约他戌时在前日她落水的那地见面,说有事,恳请他拨冗前去一会。

不止如此,还说她真的有重要之事,必须要和他当面坦言。她会在那里等他等到戌时末,倘若不见他来,她便再次折返,前来叩门。

这算什么?强迫他过去见面?

李玄度心中感到极是不悦。

并且,他的直觉也立刻告诉他,这是她设下的一个圈套。

她的目的绝对不会像她书信上面所表述的这么简单。

他和她之间,又会有什么重要事?

倘若真是圈套,那么问题便来了,继他的侄儿李承煜和他的幼弟怀卫之后,她现在到底想对自己干什么?

李玄度的目光盯着信上那几列娟秀的字,心中掠过一缕怪异至极的感觉。

几分厌恶,又有几分好奇。

但很快,一想到她此刻应当正在背后算计着自己会去和她会面,那种厌恶之感便将好奇之心给压了下去。

她当自己也如他的侄儿李承煜或是小儿怀卫那样,会被她所惑,耍得团团转?

李玄度眉头微拧,将信随手一丢。

信纸从桌角滑落了下去,蝴蝶般悠悠荡荡地飘落在地,最后掉在了他的脚下。

李玄度坐了回去,拿起方才看的黄卷,翻过一页。

烛火映照着他的脸容。他眼睫低垂,看完一页,继续翻到了下一页。

……

菩珠早早到了那株花树之下,等待着她约会之人的到来。

杏花总是开得热烈而浓艳,毫无保留,招蜂引蝶,于是也就遭了世人轻视,觉它缺了风骨,少了气质,春光中的一抹妖娆俗艳之影罢了。

菩珠却爱它的热烈与浓艳。

人活于世,如同春花,若不尽力绽放一回便就凋谢,岂非辜负这大好春光?

戌时到了,周围悄无声息,隔墙西庭那边的灯火也渐次熄灭。

都尉府被夜影笼罩。

菩珠等了许久,没等到李玄度,却没有放弃,背靠花树,依旧耐心等待。

他可能就是不来,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但他也可能会来,而且这种可能性,菩珠觉得更大。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他今晚已拒绝过一次来自她的会面请求了,自己却还是厚颜相约。就算他再讨厌自己,难道就没半点好奇之心,不想知道自己这么执着约见他的目的?

月光溶溶,春水暗波,夜风吹拂,花影轻摇。

有娇艳的花瓣扑簌簌地自枝头飘落,渐渐地落满了她的头和肩。

菩珠算着时辰,估计快到戌时末了。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将近一个时辰,腿都要站麻了。

叶霄也应当把她的信送到了。

他竟真的不来?

还是他根本就没看自己的信?

菩珠的心里渐渐涌出一种挫败之感。她感到沮丧,也很后悔。晚上一开始,他让叶霄传话拒绝自己的求见,当时她就该强行闯进去的。叶霄会阻拦,但绝不至于会把自己当场从那个地方给扔出来。

只要能见到他的面,她相信,自己达到目的的可能性就很大。

她仰面,望着花树上方夜空中那轮渐渐升顶的月,凝神片刻之后,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把那种她厌恶的沮丧之感,从自己的身体里驱逐掉,低头沉吟。

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明天李玄度就要走,无论如何,她必须要在他离开之前试一试。

戌时,还不算特别晚。

白天她让侍女帮自己打听了下李玄度这几个晚上的熄灯时辰,一般都在亥时。

她心一横,决定再找过去,哪怕是强闯,低头迈步,正要回去,忽然停了步。

她看到有一道修长的人影从那扇门的方向走了过来,脚步不疾不徐,沿着径道而来,最后停在了距离自己十几步外的地方。

“你何事?”

李玄度声音淡淡,如同月光下的他的那道身影。

终于还是来了!

菩珠心跳了一下,稳了稳神,朝他稳稳走了几步过去,但并未靠得太近,停下后,朝他行了一礼。

“多谢殿下还是拨冗相见了,感激之情无以为表……”

“你到底何事?讲就是了!”

李玄度打断了她的开场。

菩珠一顿:“殿下,那我斗胆讲了。这些日,我觉着殿下与我似乎存了误会,有些事我最好向殿下解释一下。第一件便是我与崔铉崔小郎君。那晚我确实与他私会在福禄驿置之外,但我和他的关系,并非如你所想。当时我与他另外有事,不巧与殿下相遇,事发突然,我亦不识殿下,不知殿下胸襟宽广,当时惧怕惹事,为顺利脱身,这才假意与他作出男女私会之状。”

“这便是你说的要紧之事?与我何干?”

李玄度深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想起那无赖少年在都尉府大门外踯躅不去的背影,当时竟连卫士的喝道之声都未觉察。沉醉如此之深,若非有情,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