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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继而灿然一笑,又道:“胜利终将属于我李氏皇朝!”

公主这才明白过来,咬牙切齿,正要再继续,将她撞击下马,却是迟了。

菩珠已利用她愣住的这个短暂空档,冲出阻挡区,月杆追上了那只红球。

她俯下身,双足紧紧地勾住马镫,半边身子外挂在了马的一侧,重重挥杆。

一击之下,小球从地上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红色影子,朝着前方的门角直奔而去。

这一刻,全场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全都随着那只在空中的小球移动。

“拦住!快拦住!”

身后传来东狄公主那声嘶力竭的吼叫之声,近旁的几个红衣毬婢奋力追赶,但又如何追赶的上在空中极速飞行的这只小球?

待到红衣女们终于追到近前,小球已经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飞入门角,撞在了结在门后的一张网里。

紫衣再得一筹。

满三筹,胜。

全场在静默了一息之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喝彩之声。

赢了,虽然打得艰难,但有惊无险,终于还是赢了这场比赛!

菩珠这一刻也是激动万分。

前世她曾陪着李承煜打过了无数场的毬赛,却从没有过一次会像这样,因为胜利而感到如此的骄傲和兴奋。

她的衣裳早被汗水湿透了,身体里更是热血涌流,在如雷的欢呼声中,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第一时间便奔向了端王妃庆贺。不料下马之时,头上的襥帽被马鞍勾了一下,帽歪落在地,一头青丝如瀑,散落到了腰间。

红粉青娥映楚云,桃花马上石榴裙。

世上若有倾城人,想来应当不过如此吧。

两方众人,反应亦是不一。

东狄公主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那只飞入门内的小球,仿佛还是不相信是如此的结果。

东罗王子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勉强了起来,剩下那些起先张狂的东罗和东狄人,此刻亦全都沉默了下去。

东罗王子借故匆匆告退。太子李承煜大笑,笑声愉悦无比,但很快,他停止了笑,目光紧紧地追随着还在场中的那道身影,双眸一眨不眨。

姚含贞望着场中那正和端王妃喜气洋洋庆贺的紫衣身影,又盯着李承煜的目光所在,眼底渐渐起了一缕怨色。

在场的韩赤蛟和怀卫则是狂喜,两人不住地顿脚,大声吼叫,就差喊破了喉咙。

胡贵妃和李丽华亦是笑容满面。

胡贵妃是终于可以向皇帝交待了。

李丽华则是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人怨怪。

万一输了,惹皇帝不快,自己虽说是皇姊,但终究也是不好解释。

现在赢了就好。

她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萧氏。

萧氏的面上挂着僵硬的勉强的笑意,很快起了身,带着婢妇们匆匆离去。

李丽华唇边的笑意更加浓了,目光望向了南司将军沈旸。

他立在观台侧的一排维持秩序的士兵身侧,面无表情,忽然仿佛感觉到了来自李丽华的注目,看了过来。

李丽华朝他投去一道意味深长的含笑目光,却见他视若未见,转身便去了,未免有些扫兴。

当初她之所以看中这个男子,固然是喜他年轻英俊,能力杰出,仕途显赫,也是因为日益不满韩荣昌对自己的态度,失望,想要对丈夫施加报复。除此之外,和萧氏与自己处处作对、抢占风头也是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萧氏今日如此吃瘪,李丽华的心里顿时又痛快了起来。

耳边充满了欢呼之声,李玄度站在观台角落的人群之后,望着她。

他看见胡贵妃和长公主起了身,笑吟吟地去接她。她被人簇拥着离开,一行人似要从他所在的这个方向行经路过了。

他忽然惊觉,自己还一脸血污,满身狼狈。

近旁几名士兵从庆贺胜利的狂热中回过神,终于发现了他,几人的脸上都露出迟疑的表情,仿佛有点不敢相认。

李玄度转身默默离开,就好似他先前来时那样。

皇帝对这场比赛的结果也很是满意。派人赏了东罗王妃一些帛缎,以示抚慰。这边,不但命胡贵妃设宴为端王妃、秦王妃等人庆贺功劳,亦赐宴随扈的文武百官。

李玄度回了自己居住的帷帐。

他并未宣扬自己昨夜独斗棕熊的经历。事实上,连韩赤蛟和于阗王子几人,也只以为他是遇熊受伤,侥幸死里逃生而已。

他自己处理了臂伤,沐浴更衣过后,若无其事地随众接了赐宴,傍晚回来,感到倦极,倒下,闭目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过去的梦境,几乎全都和他十六岁那年发生的事情有关。

但这一次,梦中情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他竟梦见了王府角落里的放鹰台。

月光清冷如水,照着一片断壁颓台。他独自穿过被离离荒草淹没的小径,绕过一道残垣,漫行至了通往放鹰台的玉阶。阶顶交缠一双亲密鸳影,他远远地眺望,见那二人衣衫皆是不整,男子将女子压卧在冰冷坚硬的阶上,那女子一双玉臂紧紧搂住男子肩背,始终不放,媚眼如丝,又轻启檀口,贝齿轻啮男子喉结,迷人之态,不可方物。

她胆大如斯,不止如此,纤纤素手竟也探向了他,爱抚阳刚……

他再也绷不住了,当场于梦中便泄了出来,人亦犹如升飞而起,至极乐之巅。也就在这巅峰一刻,李玄度猛地惊醒。

他猝然睁眸,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帷帐中的床上,方才一切不过只是南柯一梦。

胸腔下的心脏仍在跳得飞快,密集犹如一只正被猛击催战的鼙鼓。额头和后背热汗不绝,而方才于梦中终于得了纾解的衣袍之下,似有湿冷秽物沾衣。

梦中的极乐之感很快便消失了,他感到沮丧而空虚,恰好这时,贴身服侍他的骆保手执灯火入帐,一眼看见,一愣,停了下来。

李玄度依然那样仰卧,只是闭上了眼睛,眉宇略带一缕淡淡的倦色,片刻之后,低沉发声:“什么时辰了?”

“戌时一刻。外头天已黑了。”骆保轻声道,见他不作声了,目光掠了眼他带了些脏污的衣袍,试探道:“奴婢伺候殿下更衣?”

李玄度低低地唔了一声。

骆保立刻放下照明,送水入内,待更衣毕,见李玄度又卧了下去,面向里一动不动,想起方才那事,心知肚明,想到秦王半个多月前便出来,和王妃多日未曾同房了,忍不住贴心地建议:“殿下,是否要奴婢去把王妃请来……”

他说完,屏息等待,却听秦王咬牙,闷声道:“滚。”

骆保“哎”了一声,不敢再开腔,麻溜地滚了出去。

帷帐里只剩他一人了。

李玄度闭目,闷闷地回味着方才梦中的种种,又回忆白日她在毬场上神采飞扬的模样。当脑海里浮现出她仰于马背挥杆击球的一幕之时,又走了神。

没想到那女子纤细得能令他一手掌握的腰身之下,竟也蕴藏了如此柔韧的力道。

想着想着,人仿佛渐渐又燥热了。

她今日大出风头,那边此刻想必还极是热闹。

李玄度心中愈感空虚和孤单,又觉帷中闷热难当,正想起身出去透口气,忽听帐外隐隐传入骆保和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

李玄度心微微一跳,但很快,微微蹙了蹙眉。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个陌生女子而已。

骆保很快入内,脸上带着笑,将手中的一只食盒放在了案上,禀道:“殿下,方才端王妃派人送来吃食,叫代为转话,多谢殿下昨日救了端王。”

李玄度卷衣坐起,懒洋洋地歪在靠上,起先没说话,出神了片刻,忽问:“你有问端王腿伤如何了?”

骆保一怔,摇头懊悔道:“奴婢疏忽了,忘了问。”

李玄度道:“替我更衣,我去探望下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