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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李玄度当成什么?我就这么盼着你替我生子?”

他没有大发雷霆,最后这一句话,甚至仿佛是用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他眼中的怒气和失望却是遮掩不住,她看了出来。

他越是如此克制,反而越令菩珠感到心慌,甚至有几分害怕。她镇定心神想要努力补救,急忙走到他的面前,伸手紧紧地抱住他,仰面望他。

“殿下,我错了,这事我不该骗殿下。我是听说殿下在阙国有位从前也曾议婚的表妹,我担心我比不上她,这才想尽快怀孕生子。我没有考虑殿下的感受,固然错了,但真的是为了留住殿下的心!”

李玄度立着,一动不动,既没有回应她的拥抱,也没有推开她。

他俯视着她仰着的脸。

这般美貌的一张脸孔,这般动人的一张嘴巴。

他还能信她吗。

她连这种事也骗他,将他玩弄于股掌。简直没法形容方才他无意间翻到这本册子时的感觉。

说震惊也不为过。

他的这个王妃,在她呈现给他的表面之下,包藏了怎样的一颗心。

那夜曾深深打动了他的所谓她爱了他才救他的“真心”,到底又有几分?

怀疑的种子在心里冒头,迅速蔓延,那道信任的墙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瞬间倒塌。

种种亲密的情景,从他的脑海里掠过。她在他身下紧紧地抱着他,娇声娇气地喊他殿下。此刻想来,这仿佛也成了一种讽刺。

他更是色令智昏,竟因为一个满口谎言算计自己的女人,险些将陪伴了他多年的忠仆也给遣走。

李玄度的心中掠过一缕浓重的自惭和愤怒之感。

当抽离出那遮人眼目的欢情,再回忆她在自己面前的种种作态,一切便都豁然明朗了。

“骆保!”

他突然大喝了一声。

寝堂之外,传来一道应声。

“走开,离远点!不许人靠近!”

堂外再无任何动静,堂内也静悄悄的,不闻半点声息。

“恐怕未必吧。”

他终于再次开口,看着她,慢慢地道。

“昨夜你向我哭诉,说即便不为你考虑,也要为孩儿考虑。你处处拿一个还没有影的孩儿来说话。你是想借孩儿向我施压是不是?你从没有变过。你只是换了一种手段来逼我起事,好等日后,能有机会送你坐上你梦寐以求的皇后之位,对不对?”

菩珠心咚地一跳,整个人发软,抱着他的手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他继续道:“如此看来,我若说那日,你之所以想法设想救我,不过也只是你权衡之后的谋算,不算冤枉你吧?”

他凝视着她,唇角勾了勾,浮出一抹自嘲似的冷笑。

“如此就想通了。我本就不解,在河西时,你为了俘获太子之心,费尽心机,不择手段,被迫嫁我之后,我何德何能,如此快便能叫你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地做我的妻?”

菩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全都是他自己在臆测。他看不见她的心,她完全可以否认,坚持她是爱了他,怕失去他。

可是所有能够遮羞的衣物,都被他一层一层,毫不留情地扒了,最后她犹如一丝不挂,浑身上下,再无寸缕遮羞。

不止如此,他竟还用如此轻视的语气再次重提她从前勾引李承煜的旧事。她更是感到自己仿佛被他打了狠狠一记耳光,心底涌出了一种深深的羞耻、不忿,却偏偏无力反驳的绝望之情。

前一刻还搂着自己柔情蜜意。她道歉了,他竟还不依不饶,翻脸无情到了如此的地步!

她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李承煜的事情,他是打算要记一辈子,时不时拿出来羞辱她一顿?

若不是他得过且过不思抗争,她一个女子,何至于如此费心费力?

她的面庞涨红了,再也忍不下心中的不满和怒气,松开了抱住他的手臂。

“不错,我千方百计想有孕生子,就是为了向你施压。怎样,这是错吗?我想当皇后,这又是错吗?你是我郎君,我不指望你指望谁?皇帝对你步步紧逼,就差架刀子到你脖子上了,难道这也是我骗你?我不信你看不透,但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还在等什么?等刀子落下来吗?我确实是对你用了心计,但不过是想催促你,好叫你早日奋起抗争,夺回你原本天生就有资格获得的一切。我在害你吗?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李玄度,你是个既没用又小气的男人!我对你很失望!”

她还不解气,又抬手恨恨地推了他一把。

李玄度大约没料到她竟是如此的反应,看着她,一脸错愕的表情,冷不防又被她推了一下,一时没站稳脚,后退了几步。

待站住,他脸色大怒,紧紧抿着唇角,盯了她片刻,忽然朝她伸出一只手:“拿来!”

“什么?”

“结发。”他冷冷地道。

菩珠心一跳:“你要做什么?”

他一言不发,黑着脸大步走到妆奁前,“哗啦”一下抽出镜匣,用力过猛,整只匣子被带了出来扑落,那些明早还要用的香粉胭脂和簪钗首饰滚满一地,几只玉镯当场碎裂成了几段,案上的镜亦是颤颤巍巍不停,若非靠着墙,只怕也要摔下来了。

他捡起那只装了二人束发的小锦囊,踏着满地狼藉,转向香炉。

菩珠嚷道:“不许你动它!”扑上去就从他手里一把给夺了回来,双手背在身后,不让他拿。见他朝自己伸来手,转身想逃,却被他挡着,无路可去,二人一个要夺,一个不给,闷着声谁也不说话,寝堂里只闻彼此纠缠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之声,连近旁的烛火也被带得轻轻摇晃。

正扭打挣扎之际,她脚底没站稳,打了个踉跄,一下就被他攥住手臂反扣在了身后,人也被面朝下地摁在了妆奁的台面之上。

那面铜镜受了撞击,终是失了平衡,朝着菩珠的头砸了下来,被李玄度一把扫开,掉在了地上。

他的手反扣着她胳膊,力道很大。菩珠感到自己手腕几乎都要扭断了,手指却还死死地攥着锦囊,咬着牙就是不撒开。

她趴在案上,衣衫因方才的扭夺从一侧肩膀上滑落,露出半边雪背,那侧的蝴蝶骨因扭曲的胳膊动作而凸起,显得极是醒目。如此僵持片刻,她疼得快要受不住了,闷哼了一声,忽然感到后背一轻,他撒手,松开了她。

菩珠人趴在妆奁的案面上,一时起不来,等稳住神,捏着那只自己方才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小锦囊,站直,扭头见他已经往外去了。

她拉回衣衫,盯着他的背影,揉着自己发疼的手腕,心里还是很气,突然见他停住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算你有点自知之明。你确实远不如檀芳,连替她提鞋都不配。”说罢丢下她,出了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