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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回了住的地方,一边想着方才老阙王说的那些话,一边收拾东西预备出发,李玄度则去和其余之人辞别。

菩珠叫人把行装全都搬了出去,最后检查有无落下,这时,王姆匆匆入内,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王妃,方才我瞧见了一件事,殿下在庭院里被王孙女追了上来,单独话别,说什么我听不见,当时有些远,但我瞧见王孙女给了他一面玉佩似的东西,想了下,还是告诉王妃为好。”

菩珠一顿:“你没看错?”

王姆道:“千真万确。”

这王姆从郭家过来跟了菩珠之后,对她一心效忠,方才无意见到那一幕,觉着不放心,于是急忙转来相告。

通往这边住处的一条甬道之上,李玄度望着叫住自己快步走来的李檀芳,停了脚步。

李檀芳或是昨夜未休息好,眼皮略肿。

李玄度迟疑了下,缓缓地道:“我误表妹多年,心中实是有愧,往后你若有事,只管叫我,只要我能做到,必全力相助。”

李檀芳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这个男子,她倾心多年,曾认定是自己将来夫婿的良人。

几天之前,他迟迟未向自己父亲回复婚事的许诺。婶母认定是菩氏王妃阻挠,她却有一种直觉,或许是他自己不想应承。

他若对自己也早有爱慕之情,她心知,不该是今日这般模样。

但已那么多年了,叫她就这般放弃,怎能甘心。她便也做了一回自欺欺人的傻人,告诉自己,婶母之言是对的,他应当愿意要自己的。无论是从感情,还是阙国将来可能对他的助力而言,他都没有理由不娶自己。

同样的道理,这门婚约并不仅仅对他有利,对于目下的阙国而言,也同样重要。无论是父亲、叔父,还是阙国的贵族,都希望他能用婚约的方式来证明他对他们许下的诺言。

所以她去寻菩氏王妃谈了那样一场话。

她原本有些忐忑,担心这个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的年轻王妃耽于对他的感情,或者出于对自己的忌惮,不会那么容易能够接受。

她没有想到,对方和自己竟一拍即合,欣然答应。

她怀着感激而庆幸的心情,继续等他最后的答复。

就在昨夜,他终于给予了答复,却是拒绝了她。

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他真的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很多年前起,在她情窦初开恋慕那走马天街的少年秦王之时,太多的东西占据了他的注意力。在他的心里,从不曾给自己留下过任何的角落。

在他眼里,她只是他的表妹,倘若一定要娶,他也会娶,如此而已。

而今,她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了。

李檀芳压下心中涌出的不舍,见李玄度望着自己,目带疚色,含笑道:“阿兄不必自责,是我自己误解。我寻阿兄,是要将一物归还于你。”

她取出一只小囊袋,递了过去。

“这是当年你被发去无忧宫后,遗落在你王府里的东西,我当时看到了,便自作主张,代你保管。放我这里这么多年,今日终于能够物归原主。”

李玄度接过解开,倒出里面的东西。

是他的一样旧物,一只用红丝绳串金的玉麒麟挂。

他一怔,举着玉挂,凝望了片刻,收于掌心,慢慢地握紧这质地温润的美玉,闭了闭目,睁开眼眸笑道:“表妹用心,我永生铭记。我先去了,往后珍重。记住我的话,日后若有我能助力之处,尽管开口。”

他朝李檀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这边菩珠微微出神,忽见骆保奔入,道一切都准备好了,来请王妃上路。

她收回神,走了出去。

王宫之外,李玄度拜别两位相送的舅父,菩珠则请出来相送的吴氏和李檀芳留步,随即登上马车,上路离开阙国。

这一趟阙国之行,时日虽短,但于她而言收获不少。入夜,一行人马赶路到了来时曾扎营过的那片避风之地,立帐休息。

她和李玄度住的帐篷之外,依旧燃着一堆篝火,如同那一夜情景再现。只不过物是人非。那一夜,她还曾为李玄度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而流眼泪,但此刻,她早变成了冷眼旁观,见他独自坐在篝火之前,手里果然握着一只玉挂似的东西,低着头,手指缓缓摩挲,珍视无比的样子。

菩珠心中冷笑,看了几眼,放下帐帘,自顾先在帐中铺好的软塌上卧了下去,终于见他掀开帐帘入内了。

李玄度搓了搓手,掀开取暖的便炉盖子,望了一眼,转向背对他的菩珠,轻声道:“你冷吗?我去添些炭。”

“不必了,冻不死人。”

菩珠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翻身坐了起来,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一张坐墩。

他一怔,将炉盖放好,照着她的所指,慢慢坐在了她的对面,见她盘腿坐于榻上,被子堆在腰间,双手抱胸冷冷瞧着自己,迟疑了下,道:“昨晚的事,我……”

“没问你这个。”

菩珠打断了他,“关于你的表妹,你就没有需要告诉我的事情?”

她一字一字地道,说完,见他还是不说话,神色看着渐渐有些古怪起来,便又道:“秦王殿下,我虽说不入你眼,身份亦是尴尬,但在旁人眼里,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是秦王妃。你不声不响答应你母家之人日后娶表妹,就算我也不反对,至少,你要知照我一声吧?”

李玄度盯了她片刻,忽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拒了这事。”

菩珠险些以为自己自己听错了,一下从榻上跪立起来:“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希望我娶她,日后好借阙人之力谋事,若是事成,你不定真能达成所想。我也想叫你满意,但这事,恕难从命,你勿怪。”

他的语调平淡,但听着,分明似又带了几分讥嘲。

菩珠脑子一时有点乱,和他四目相对了片刻,慢慢地坐了回去。

听他的意思,好似知道了自己和李檀芳那日的对话?

“那日你就在石亭边上?”

他淡淡地唔了一声,眉头掠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冷色。

菩珠略感狼狈,转念一想,这事是他那个自己“连替她提鞋都不配”的表妹先提的,又不是她,很快便镇定下来,淡淡道:“我是为了你好。何况,她这般来寻我说话,我心里便是一千一万个不愿,也没理由不应。”

李玄度沉默。

菩珠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你瞧我做甚?”

“在你的心里,当真会有一点点的不愿意吗?”

他看着她,悠悠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