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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或伴随着抽打,荆条在空中抖出的破空声,求饶、道歉、叫骂……杂物胡乱摔打……

一晃眼,姜遗光发现周围景象又变了。挂在檐下的灯笼亮起,模糊的亮光,模糊的一圈人站在周围,人影憧憧。

“打死他!打死这个不孝子!”

看不清那些人是谁,只知道人很多很多。他手里拿着戒尺,站在长凳前。

长凳上,绑着一个和他长着一样面孔的人,上半身露在外,下半身还没挣出来,仰起头怨毒地瞪他。

“教训他!”

姜遗光的手再次扬了起来,停在原地,迟迟没有落下去。

他不确定。

如果做错了,他便再也出不去。

那些人影看他迟疑,叫得更大声。趴在长凳上的那个东西看他迟疑,更加疯狂挣扎。竟真的让它从长凳上挣脱下,一跃扑倒姜遗光,死死掐住他的脖子。那个东西不会说话,却能从它眼里狰狞怨毒看出,它恨极了姜遗光。

姜遗光拼命挣扎,可他早就失了力气,根本挣不脱那双铁钳似的爪子,脖子被掐住,呼吸都困难起来,脸色渐渐涨红。他想要说话,可发不出一点声音。挣扎间,本就剥去外皮也没有衣物遮挡的背脊在地面磨蹭,更是生疼。

他用最后的力气抓住戒尺,狠狠击在那个东西身上。出乎意料的是,方才还大力掐住他的那个东西竟然被他轻飘飘打了出去,滚落几圈趴在地上,面目狰狞又惧怕地看着他,试图再度扑过来。但它晚了,姜遗光抄起戒尺就奔到那个东西身前。

他的手抖得很厉害,好不容易能够呼吸后喘气得也很厉害,胸膛剧烈起伏,脑海里一阵阵发晕,背面不断淌血,浸湿裤子后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盯着那张愈发狰狞的没有长出嘴巴的脸,戒尺落在它的脸上。

尺端往下滑,滑过上身,落在仍旧裹着一层血皮似的下半身上。那里能看见两条腿的轮廓在拼命挣扎,却根本出不来。

穆云的执念……

姜遗光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蹲下去,伸手,开始去撕那层红通通的血皮。

那团东西无论如何都挣不出的一层皮,制住了它的双腿让它没法行走。在姜遗光手中却很轻易地被剥下,扔在一边。

这下,地上多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除了嘴巴没能长齐的“人”。

姜遗光在把那东西剥下后就跑了,他重新回到了石碑前。

石碑上,那两幅画不在了,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那群人也不见了,灯笼熄灭,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另一头,那个“人”拼命向他爬过来。明明长了腿,却依旧像以往一样在地面爬,爬过刚才他身上淌血的地面,浑身苍白的皮肤沾满了脏污血迹。

姜遗光没有再管他,抬手就用戒尺去刨那两个名字,铜皮包木尺顶刮出酸涩声响,依旧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到底要怎么做……

已经没有时间了,再这样下去,他还是会死在这里。

姜遗光蹲下去伸手摸石碑底,果然发觉底下并没有打地基。这块石碑,只是暂时放在这儿而已。

以穆云父母的心性,怎么可能把功德碑放在家里?一定是等着做好以后,再放在镇上。

他将那根戒尺从底下插进去,中间架在自己曲起的一边膝盖上,一手握住另一端用力往下压,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往后推功德碑顶。

他实在太虚弱了,以往推倒这块石碑并不费力,但现在,石碑只是轻轻晃动,没有一点要倒的迹象。

姜遗光拼命去撞,狠狠往前推,手上往下压得更加用力。厚重石碑总算被他撬动了些,摇摇晃晃往后倒……

此时,那个东西扑过来,再次掐住了他的喉咙。

姜遗光收回抬起来推石碑的那只手,同样抓住了它的脖子猛地甩出去,重重砸在石碑顶端。

与此同时,撬底的戒尺借力狠狠一压,碑顶又被那东西砸中。上下使力,本就摇摇欲坠的厚重石碑终于轰然倒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座小院都抖了抖。

在落地的巨响中,姜遗光还听见了其他声音。

一道贯穿整块功德碑的裂纹蜿蜒在碑面。

功德碑,裂开了。

小院轰隆隆作响,砖石瓦砾哗啦啦坠落,成片房屋接连倒塌,碎石飞溅。一片狼藉中,姜遗光撑着站起身。

还有一个……

手里握住了戒尺两端,膝盖一顶尺中间,戒尺应声断裂。

天旋地转,眼前一切事物都扭曲起来。

……

黎恪正策马向刘家赶去,以在官兵焚烧刘府前到达。可在途中,他忽然心生异样,连忙挥退左右,四下看看后,拐进了附近一条僻静小巷。

怀中放着山海镜的暗袋里,金光亮了一瞬,他眼前出现一个躺在地上赤着上身的少年,闭着眼一动不动。

“善多?!”黎恪忙伸手去探他鼻息,发现还有气,松了口气,又见他满身狼狈,短短几日不见瘦得厉害,皱眉。

镜中又发生了什么?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黎恪把人扶起,脱下外袍要给他套上,却见姜遗光背上渗血,黑发湿淋淋黏贴着,掀开一看,竟是背上的一层皮都不见了,更是心惊,匆忙把人裹好带出巷,快马回到客栈。

善多伤重,需要人看护。只是这样一来,刘家那边……黎恪不免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