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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出道前, 江秋十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从未抱怨过命运,对于童年所遭遇的一切也可报以平常心看待。然而在拿到医院通知书后,那股悲伤又荒谬的情绪依旧汹涌地流淌在心间。

他自认为摆脱了原生家庭桎梏, 本以为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给人黑色幽默——他从来没有摆脱过家庭带来的苦难, 无论是心理, 还是身体。

真是……讽刺。

她生了他,养了他, 却也……杀了他。

如果他能够获得哪怕只是像普通家庭那样的普通对待,也不会患上病吧?

迈出医院的那一刻, 他伸手抚上腰腹处。体检需要空腹,早上到现在也没有吃,此刻, 胃部已经有了不适感。

彼时年轻的江秋十站在街口, 四顾茫然。

他想要像医生说的那样,去享受生活, 去吃点美食什么的。然而幼年长期的忍饥挨饿, 热腾腾香气扑鼻的食物在他面前也毫无诱惑力。哪怕他长得好看, 这幅强忍下咽的样子去做美食主播也只会让人食不下咽。

他从饭馆里出来后, 向学校请了假,买最近一趟机票回了一趟自己家乡。

小城镇,这么多年繁华了不少,时近黄昏,高高低低的电线上停着麻雀, 老人牵着小孩回家,上班族们匆匆忙忙往家走,马路上有些堵车。

大家都在回家, 而他曾经居住的家……江秋十站在楼下,抬头仰望。

那里已经卖出去了,外壁旧了点,阳台上挂着衣服,和其他楼层一样,传来饭菜香味和混杂喧闹声。

那是他住过的地方。

在他曾经还叫姜余的时候,一家三口就住在这里。只不过,他几乎从未享受过哪怕一天的安宁日子。争吵、打骂,都是家常便饭,他已习惯了躲进房间衣柜里,等他们吵完了,再出去做饭,时不时还要担心牵扯到自己。

再后来,妈妈带他离开了这个“家”。他的处境却一点没有变好。

“老师今天为什么留你下来?你是不是又犯错误了?!”

“同学欺负你?是不是你犯什么错了?”

“……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和你爸闹僵,你给我听话!不准犯错!听到没有?!”

“妈妈出去一趟,你在家等着,自己做饭吃,我给你请了假,等我回来再去学校。”

说好的马上回来,为什么让他等了半个月呢?

他每天都在数日历,坐在阳台上等,已经很努力少吃些,每天只吃一点点了。可是,等所有的东西吃完了,她还是没有回来。他出不去,也不能出去……

要是她回来找不到自己,发现他又犯错乱跑,会生气的。

……

江秋十站在楼下看了很久,久到有人觉得不对劲,他才离开。

他将从医院带出的所有单据收好,回到了学校,准备最后的论文。

不知是为了给那个女人圆梦,又或者为了让更多人记住自己,为了试试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总之,他进入了娱乐圈。

……

回忆起过去,那股自胃部传来的剧痛蔓延到心脏,他死死地捂着心口,深呼吸几次,确定不会再吐血后,一点一点将屋子收拾干净,回到床上休息。

梦里依旧不安宁。

满屋血迹。

提着菜刀的男人、生命最后一刻大喊出“小余快跑”的女人、遍地狼藉……

半大少年站在门外,浑身发冷。

警笛声……人群喧闹……来自邻居的怜悯眼神……窃窃私语……

“你不能犯错,听见没?……”

“你要是犯了错误……妈妈就不要你了……”

“要不是你没有做好,爸爸会打你吗?……”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犯错误?!……”

从那以后,他变成了再也不会出错的,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

江秋十从梦里惊醒,满头冷汗,而后仰面苦笑。

他早就记起来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重来一次。

一切……不过是他的妄想。

邱雅总是请求他去看心理医生,她又怎么知道,自己的确去看过呢?

那件凶杀案过后,自我保护机制让他忘了不少事情,并将自己的一系列异常行为自动给出合理的解释。

母亲予他的枷锁,使他永远不能犯错;潜意识中希望能够重来,对生的渴望,令他给予了自己一项奖励机制——只要我做到了,就能够得到长久的生命,我就可以活久一些了。

人有感情,就会有欲望,有了欲望,便不再那么容易理智行事。他不愿意受控于情绪,因而在日复一日的自我催眠下,逐渐锁起了所有的情感,只以理智行事。

然而潜意识里,他无法容忍女性或孩子在自己面前受伤。这是唯一能令他“冲动”的契机。

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

翌日,江秋十照常起了早床赶往片场。他到得早,导演到得更早,正在和几个闲着的工作人员一起跳广播体操。

一见到江秋十,他有点震惊:“小江,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这脸苍白的,还以为化妆师给他下了重手呢。

江秋十点点头:“是,昨晚做噩梦。”

他的神态和以往不太一样,多了些什么。饶是以导演阅尽千种人的经历,也很难描述对方眼中复杂的情绪,老觉得跟欲诉还休似的。然而他的笑又格外温柔,温柔到一种让人几乎不忍心打碎的地步。

这让导演打算今天也要压榨他的计划破灭了一半。

嘶……有点不忍心啊。

过不久,化妆师上班,一进片场,一眼就望见了角落里等待着的、苍白的男人。

他说话都轻声了些,动作放得更轻,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把人碰碎。

江秋十笑他:“怎么一个个都把我当瓷娃娃了?”

因着几分愉悦的笑,那张苍白的脸也生动不少,褪去几分虚弱感,化妆师放下心来,和以往一样,插科打诨一起闲聊。

只可惜他太困了,聊着聊着,仰面睡了过去。

场地布置完毕,机器无声运转,准备开拍。骆芳叫了两句,对方才睁开有些惺忪的双眼,眨了眨,立刻又恢复清明。

骆芳不知为什么也有点心疼,问:“要不要和导演说说今天早点休息?这几天太赶了。”

江秋十摇摇头:“没必要,还是抓紧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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