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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撰被逗笑,扬了眉毛:“你倒是痴情。”

就折身到桌前倒了一杯水,插上吸管,递到她的嘴边。

她下意识说谢谢,才开口就想起自己人设不能崩,又立刻闭了嘴,干脆低眉叼着吸管喝水,任由陈撰这么举着杯子。过了片刻,见她似乎喝够了,他移开了水杯,又找了纸巾,在她唇边点了点。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灼热的,像是吻。

陈撰忽然叫她:“老婆。”

“嗯?”她一跳。

然后听那个声音慢悠悠说到:

“麻药没醒的人,是不会脸红的。”

“….”

“….”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红着脸瞪他。

“你呢?什么时候清醒的?”他却淡定,低头回味了一会儿她的话,掀了眼皮看她:“不是说离婚么?怎么见了我又要结婚了?”

盛以晴烦躁转移话题:“你回来干嘛?”

“有事要处理…而且,你生病了,我不应该来看看你?”

字里行间,丝毫没有要挽回的意思。

盛以晴胸口的位置不知道是刀口还是心脏,麻药退了,一阵一阵的刺痛,于是她也刺他:“不是都离婚了么?”

陈撰仿佛刀枪不入,顺着她的话:“离婚了就不能来看你?毕竟夫妻一场。”

“你没意见?”她看他。

“我原来有。”他扯扯嘴角,从边上挪了个塑料凳子坐下,语气很凉:“但回到北京了才知道什么情况。你生病了,要么是嫌弃我,要么是怕拖累我,就像我们一开始说的:一旦遇到疾病和困难,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盛以晴看着天花板,“嗯,就像我们一开始说的。陈撰,婚姻是很残酷的事情,背后是疾病还有死亡。我们之前把这一切想太简单了,所以一旦遇到困难,只有分手一条路……”

心口的火窜起,他没忍住打断:“你都不问我一声?”

盛以晴平静下判词:“一样的事情,你不是早就面对过么?谁喜欢被人拖累?谁喜欢守着一个病人?你现在明明有着大好前途,有新的朋友和事业,就像 10 年前那样。一切重来了而已,但你的选择不会变的。”

话音落下,陈撰半晌没说话,盛以晴好奇,抬眸看他,这才发现这个人正瞪着自己,显然被自己气得不轻,下一秒,一股恶心涌上喉咙,盛以晴连忙挣扎起身,然而胃里翻涌抽痛,只见她“哇”地一声,陈撰赶忙扶着她的肩,另一手直接伸到她嘴边,用手接下了她的呕吐物。

好在一整天没吃东西,吐的不过是一些酸水。

陈撰一言不发,先用干净的那只手将她放平躺好,再擦了擦她的嘴和下巴,这才去卫生间洗手,洗完了手,又拿了湿巾替她擦嘴,动作温柔,怜惜如珍宝。

盛以晴怔怔看着他这么一串操作,半晌又冒出一句: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陈撰淡淡道:“等你出院,离完婚就回,去过我的大好生活。”

盛以晴嗤一声,“都要离婚了为什么还照顾我?”

“因为我暂时还忘不了你。所以要在医院里照顾你几天,好好见识一下你嘴里的婚姻多黑暗可怕。再彻底死了这条心。”

盛以晴不搭腔了。

医生之前提醒过,术后的第一晚是最难熬的,可能会有间歇性的头晕和浑身麻痹,都属于正常的术后反应。 并且需要保持平躺到第二天上午 8 点。

然而陈撰仿佛能读懂她的想法似的:她刚觉得无聊,陈撰就翻出手机放了她最喜欢的播客。听了一会儿,她又觉得有些口渴,才看了一眼杯子,陈撰就将插着吸管的水杯递到她嘴边……

过了一会儿,盛以晴表情艰难起来,望了望陈撰,又望了望门口,开始想到了个一个艰巨的问题:

如果要平躺到第二天,那不是……

陈撰又再一次读懂了她的想法,起身出了一趟门,过了没多久,怀里抱着一个崭新的尿盆递到她面前,热情邀请:“来吧。”

盛以晴瞳孔地震:“这是什么?!”

“尿盆……”他一脸理所当然,“我给你找个使用视频,你就能在被窝里解决了…”

她简直要崩溃:“你站在这里,我怎么可能在被窝里尿出来!”

“那我…”他思考片刻,“我回避一下,你好了叫我,对了,裤子要我帮你脱吗?”

盛以晴万万想不到这个人的尺度如此之大!

她拨浪鼓摇摇头,平躺下,闭上眼睛,宁死不屈,“死也不要。”

陈撰无奈,只得离开,十几分钟后,将一个塑料包放在了她面前,“穿上吧。”

说完,转身到了门帘后,又丢下一句:“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

盛以晴拿起那个塑料包,只看一眼,就绝望闭上了——

成人纸尿裤。

她想起有人曾经说过,医院是一个剥夺尊严和美丽的地方,这里将生命排在首位,只将人视作肉体、细胞、神经和骨骼。成人纸尿裤击垮了盛以晴最后的自尊,当第二天醒来,当她发现身上的纸尿裤在自己睡着后被人偷偷更换过以后,她索性彻底放弃了抵抗,只把自己当做一团砧板上的肉,任由医生护士以及陈撰摆弄。

好在第二天上午她就能自己上洗手间,纸尿裤噩梦就此结束。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医生带来的消息——

快速病理结果显示,盛以晴的肿瘤为恶性。

医生见惯了大世面,语气淡定:“好在是原位癌,癌里面比较好的一种,没有扩散。具体的治疗方案要等大病理出来才能给出,再休息两天就可以先出院了。但你放心,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的离开,仿佛把病房里唯一的光带走了。疾病的阴影笼罩在两个人的头顶,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盛以晴无聊低头看着肩膀上散着的头发,想起陈撰说起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先吸引他的是她浓密的长发。在灯下泛着金光。

只可惜很快,这些头发会随着药剂的注入,一缕一缕掉光。

“等下次恋爱…”盛以晴忽然开口说道:“你一定要找一个健康的女人。”

陈撰没应。

疾病让人变得邪恶,她继续刺他:“你知道么?如果严重的话,可能没办法保乳,我要把胸切了…到时候,整个人就像个铁板哈哈哈哈…”

“对了,化疗会很痛苦。我会迅速消瘦、衰老,脾气暴躁……”

“哦还有……”她越想越多,越说越快:“我也不可能生育了,我要打针吃药抑制雌性激素,持续好几年…多残酷,对不对?所以你离开我是对的,陈撰,早一点离开,早一点重新开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人要自私一点,千万别和不好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就像我们之前结婚的时候说的那样,哈哈哈哈哈,只有健康、幸运和金钱才能让我们在一起,一旦遇到贫穷、疾病……”

“够了。别再提结婚那件事了。” 陈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很轻:“当初和你结那样的婚,是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情。”

这句话说完,他起身走到门边,在握上门把手时,丢下一句:

“等你冷静完了,我们再谈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