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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太后当然不可能关着堂堂太子,再说裴在野这样的,若他真有心想走,谁也管不住他,略晾了他一整日,等到第二日傍晚才召他来说话。

裴在野先来了一步,目光便被案几上放着的一架小扇车吸引了注意力,扇车底下刻了个新月印记,他瞧的出了神,心头泛起堵来。

齐太后很快进来,坐在茶桌前,不疾不徐地点着茶水,既不开口说话,也不让裴在野坐下。

裴在野还能沉得住气,瞧着小扇车出了会神,这才问道:“祖母唤我来有何事?”

齐太后单刀直入:“你是被沈氏女郎迷疯了心吗?昨儿个竟做出那样疯魔的事。”

裴在野有些狼狈地侧了侧头,不想让她瞧出自己的心思:“祖母过虑了,只不过是因为陆清寥之前在梁州的时候算计过我,所以我给他些教训罢了。”

齐太后古怪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误会了。”

她把一盏点好的茶汤推到裴在野面前,淡淡笑:“既然如此,今天陆伯爵特意前来请我为他和沈姑娘指婚,想来你也不会有意见了。”

她要同陆清寥定亲了?

裴在野霍然变色,钻入肺腑一般的痛楚,直直地瞧着齐太后。

齐太后抬眼和他对视。

祖孙俩静静对视片刻,裴在野稳了稳气,沉声道:“祖母,你绝不能允。”

齐太后叹了口气:“蛐蛐儿,陆伯爵和沈姑娘不仅仅是表兄妹,他们还有婚约在身,就算我不降旨,他们照样会定亲。”

裴在野心里对那桩婚约嫉恨的要命,面上却还得一副不以为然,他扯了扯嘴角:“不过是区区婚约,外祖母是二嫁之身,照样嫁给外祖父,只要前面那桩婚事退干净了,我照样能迎娶她。”

他随意端起茶盏饮了口,没想到险被沸水烫到。

他呛的咳了声,撇下茶盏皱眉:“这是什么...”

他说到一半顿住了,才发现自己拿的是冲茶膏的沸水,直接饮了一大口。

那口沸水仿佛流到他心里了,他胸腔又麻又烫又疼,面上还得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他心口刺的生疼,到底忍不住,冷笑了声:“就算要办定亲宴,他也没那么快能成事,中间有的是机会。”

齐太后见他竟是一心要娶沈望舒为太子妃,不由略带诧异。

她嗓音略沉:“有机会?有什么机会?那孩子是我故人之女,我断瞧不得她被人作践,就算是你,也得好好待她,绝不能再强迫于她,也不许你用旁的手段威逼她,更不能出今日这样的乱子!”

她这是逼着裴在野以诚动人,见他面上还有几分不以为意,她加重了语气:“你但凡再有轻悖举动,我就收她做个孙女,封为县主,将她指婚给陆伯爵,你知道我的性情,我说得出,也做得到!”

要是齐太后收她做孙女,把她记在宗室玉牒上,那裴在野和沈望舒就是正儿八经的同宗兄妹,这可比赐婚狠辣多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齐太后一出手,就是这般的绝户计策。

裴在野脸色微变,静默许久,垂眸道:“我知道了。”

齐太后见他这般,既着恼又担忧,不免缓了缓口气,多了几分语重心长:“你这性子也太傲了些,刚极易折,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约莫是母亲早逝,他之前不受皇帝重视的缘故,这孩子一向高傲不服输,他甚至能为了这股傲气去做不可能完成的事,去挑战难以战胜的强大敌人。

但这样的傲气强势放在男女之事上,就变成了专断独行,实在不是好事。

齐太后劳心劳力半天,见他还是这幅狗德行,抬了抬手:“我的话你仔细想想,下去吧,瞧的我心烦。”

等太子走了,身畔女官才迟疑道:“太后...皇后娘娘有意为殿下定钟氏女,太子这般...”

“那孩子不行。”齐太后想也没想就否了:“她什么样不好,非得学陆妃那样的姿态,即便没有沈氏姑娘,太子也不会同意。”

至于齐玥,她提都没提,压根没纳入考虑范围。

她又想到沈望舒,不免叹了声:“望舒是个好孩子,和她母亲极像。”她揉了揉眉:“陆伯爵那孩子也不错,难得歹竹出好笋,可惜了,一根筋,日后且瞧着吧,他和望舒未必能成。”

......

裴在野缓缓踱回了自己暂住的花萼相辉楼。

他遣退屋里的下人,自己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架小扇车。

沈老夫人把这玩意随便赏了出去,他这些日子派人盯着陆府,它一路辗转,终于还是到了自己手里。

虽然小月亮从没明说,但他就是有这种直觉——这小扇车一定是给他做的。

之前他在她跟前无意提了句自己苦夏的事,她当时没说什么,却连夜打了好几天图纸,他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现在想来,是为了给他做这个吧。

可是这么好的小月亮,已经不属于他了。

她就要和陆清寥定亲了...

他心头闷痛,怔怔拨弄扇叶半晌,直到皇帝派人来唤他,他才小心翼翼地把它妥善藏好。

......

沈望舒最近按点去齐太后那里报道,齐太后的规矩并不大,也很懂得体恤人。

要沈望舒说,齐太后一个太后,架子却还不如陆老夫人呢。

她老人家学识极渊博,讲话也不拿乔,还时不时和她说些母亲的旧事,沈望舒极喜欢跟她相处,倒有大半天是泡在万寿宫陪她看书的。

因她时时出入万寿宫,就连陆老夫人瞧见她,都多了几分巴结意味,又没有裴在野来打扰,她这几天过的畅快极了。

她正在给太后念着《诗经》里描写游猎的一篇,太后想起什么,冲她笑:“再过两日圣上要去游猎,你可要随我同去?”

沈望舒眼睛一亮,忙不迭应下,还很讨喜地道:“到时候我给您猎个兔子,做兔毛抹额。”

就算没有陆氏和太子,沈望舒这样的性子,最讨长辈喜欢不过。齐太后笑:“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给你放两日假,回去好好准备吧。”

沈望舒忙应了,等出了万寿宫才想起来——她,她啥都没有啊!

去游猎至少得有匹马和马具吧,她之前在梁州的时候都是四处借的,这么一想,她原本晴空万里的脸瞬间阴云密布起来。

她想的正出神,左右的内侍忽然跪下:“殿下万安。”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便下意识地跟着行礼,却听脑袋顶上传来裴在野的声音:“起来吧。”

沈望舒肠子瞬间打结,下意识地要拔腿就跑。

裴在野端坐在八人抬着的步辇之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他有祖母压着,暂时没法来寻她,这些日子便强逼自己转移了注意力——干脆纵情投身到工作上,拼命告诫自己女人只会影响他处理朝政的速度,把他父皇那样的闲蛋累的叫苦连天。

他在特意过来和她‘偶遇’之前,已经看折子看的足有一夜没合眼了,见她还是这幅抗拒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心头酸涩的要命。

他索性下了步辇,遣退所有下人,直接问道:“太后邀你去游猎了?”

沈望舒这下跑不了了,只能警惕地看着他,眨巴着大眼不说话。

裴在野压下心头冒起的星点火气,冷哼了声:“你可有马具马匹?若是没有,我可以赠你。”

他不好意思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别过脸:“我那里好马多得是,压根没功夫驯,送你几匹吧。”

沈望舒一头雾水...所以他特地停下来,就是给自己送马的?

她被他搞得又莫名其妙起来,下意识拒道:“不用了,我不骑马,去猎场那边散散便成。”

她反应过来,又补上一句:“多谢殿下美意。”

裴在野就势邀她去选马的话被堵了个结实,他一时寻不到其他话头来跟她搭讪,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

沈望舒被他又不安起来,直觉想跑:“殿,殿下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

小月亮怎么越来越不好骗了...

裴在野怎么都骗不到她,不由皱了下眉:“慢着。”

他指尖有些不舍地摩挲了下袖管里的那方‘梅花束腰’,这个缘由可能没什么吸引力,但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和她说话的借口了。

他淡淡地问:“你还有件衣裳落在我这里了,你不想拿回去?”

沈望舒一脸狐疑:“什么衣服?”

裴在野微提袖口,露出一角粉艳桃花,又有些不自在地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塞我这里的。”

他眼下还不知道这玩意的真正用法,仍旧以为是让女子变瘦的束腰,慢慢拖长了腔:“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个小胖子,下午就来马场。”

他不知想起什么,唇角略翘了翘:“我留了一匹纯白的汗血马驹给你。”

沈望舒初时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件衣服,回想一时,才从记忆长河里滔出一件早就丢了的桃花束胸。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脸色先是涨的通红,又慢慢地变得有点紫。

这个太子,往日霸道专横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有了变态的趋势!

禽兽!

气死她了!

裴在野见她一副恨不得扑咬死他的模样,皱眉疑惑道:“你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