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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依旧有些疑惑,道:“我还是不明白。”

丁大夫道:“当地士大夫读书之家不喜道路通达。道路通则文风盛,文风盛则州县之试名额即少,是谓‘有伤文运’。老夫开辟道路,坏的又何止是那些人的文运……当时老夫不过一主薄,未曾攀附宦官,依旧是被骂作奸邪。”

李瑕无言以对。

丁大全回过头来,走到了李瑕面前,把那张青蓝色的脸凑得近了些。

“人说老夫如鬼如蜮,老夫看世人才是鬼。人说老夫狠毒贪残,但,毒得过世间人心?”

他在这一刻竟显得有些孤独。

他既看不起身边的小人,也看不起指着他骂的君子。

李瑕没说话,他已分不清这些庙堂高官所言,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也许是丁大全在惺惺作态,收买人心而已。

实无甚可说的。

丁大全叹道:“老夫与你投缘,今日说的多了,多了……总之,往后你随老夫做事,不必理会世人诽谤。”

“是。”

丁大全遂拍了拍李瑕的肩,走了出去。

倒是还留下了一句吩咐。

“吴衍,你与李瑕商议具体细节……莫轻慢他,且记,老夫视李瑕为子侄……”

“是,谨遵丁公吩咐……”

……

龟鹤莆赶进堂中,只见贾似道已下朝还家,正倚在躺椅上假寐。

“阿郎,丁枢相果然是去了兴礼坊观潮别院,想必已与李瑕谈好了。”

“嗯。”贾似贾含糊应了一声,睁开眼,道:“他该已得到丁青皮的信任。”

龟鹤莆忍不住问道:“小人真不明白,阿郎为何要放李瑕去?”

“他说得不错,即使扳倒了谢、程,不过是与丁青皮共相,比如今又有何区别?”贾似道喃喃道:“那句‘风物长宜放眼量’,真是好眼界。”

“可如此一来,丁枢相知道阿郎往他身边派人,岂不得罪了他?”

“不如此,丁青皮便能当我好相与吗?”贾似道漫不经心道:“恰是李瑕直说了,丁青皮才会以为我不过如此、以为他身边没有我安插的人,反而放松了戒备。”

龟鹤莆会意,不由笑了笑。

“如此一来,阿郎先前安插在丁枢相身边的人,就全都不遭猜疑了?”

“呵。”

“阿郎,妙啊。李瑕非要救聂、林、刘三人,死不松口,那便让他自己去救,阿郎既不用出力,却能得一份情报、一份功劳。且这次扳到了左相,留右相与丁枢相斗,再布几枚暗棋。神机妙算也。”

贾似道笑了笑,轻踹了他一脚,骂道:“马屁拍得不响,该练了。”

“是,是……小人这不是还没全明白吗?那万一李瑕真投了丁枢相又如何?”

“不会。”

龟鹤莆道:“对,对,他既见过阿郎,又岂能再看上丁枢相?一天上仙、一地下鬼,小人真是多虑了。可笑丁枢相一把年纪,比阿郎和李瑕加起来都大,却被耍得团团乱转。”

“响了。”贾似道喃喃道:“但也没响。”

“小人这可不是溜须拍马,实是真心这般想。”

贾似道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真当我这么做只为相位不成?西南战局如火,余晦无能,亡国之患迫在眉睫。罢谢方叔相位、替换蜀帅,此为当务之急,不容犹豫。”

龟鹤莆一愣,分不清自家阿郎是玩笑或是在自欺欺人?抑或是这次要让自己拍一个不同凡响的马屁?

难不成,阿郎是真心这般想?

龟鹤莆心头迷茫,那到了嘴边的奉承之词一时竟是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