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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算不清自己多久没睡了……

李墉更疲惫,手还在抖。

“我想回嘉兴一趟,祭祀。”

“好。”

李墉又道:“我想向吴相公当面解释……”

“不必。”李瑕道:“你不必对他愧疚,只有我的办法,对你好、对黄定喜好、对我好,甚至也是对他吴潜好,我有权,才能保他性命。”

“未事先与吴相公通气,终是我愧对他。”

“我通过气了,西湖上谈了一次,与赵与訔又谈了一次。道理彼此都说尽了,只剩动手,已无需愧对。”

李瑕说到这里,斟酌着,缓缓又道:“吴潜要保的社稷,注定保不了,我会代他……保天下不亡。”

李墉沉默下来。

全盘接触到了眼前这个似儿子又不似儿子的李瑕的野心,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两人各自闭目养神。

许久,李墉喃喃自语道:“听赵禥唤我‘爹’,不自在。”

不是儿子的叫爹叫得勤,真儿子却始终不叫,思来难免惆怅。

李瑕坐在那仿佛睡觉了一般,但还是应了一句。

“赵禥眼里,他唯一的爹只有皇帝。不是赵与芮,也不是你。他唤你作爹,是为了能继续当皇帝的儿子罢了,不必在意。”

李瑕知道李墉想说什么。

他不想谈。

如果不是这李家子的身份,也许他可以顺利当着蜀帅,没有这份波折。

这也没甚好说的,便是重生于不同的身份,也有不同的麻烦。

总之,已帮自己、也帮李墉解决了麻烦。

稍适歇息之后,李瑕站起身,拿起一匣文书。

“祭祀之后,请你先还汉中……这里是二十万贯的交子,是交子不是会子,到襄阳兑钱币,暂时稍解汉中支用。”

这钱很多,但放到整个汉中,不过是九牛一毛。

李瑕也知道,又道:“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李墉没有马上接,问道:“确定还能回去任帅?”

“确定。”

李瑕又指了指匣子里的文书,道:“这些,是我近日做的一些规划,我知道,你与韩先生他们都看不上我这些设想……觉得我好高骛远,粮草不足做什么都是虚的,但带回去之后,你们还是看看吧,若有如今能开始做的,及早安排。”

“好。”李墉道:“我们并非说你这些设想不好,是说需先使百姓有口粮,方有精力施行。”

李瑕点点头,托付道:“帮我稳住川蜀民心。”

李墉道:“放心,民心在‘温饱’二字,在于你任蜀帅时他们能吃饱,不在于你人在何处。”

李瑕笑了笑。

有这句话,他才稍放心了些。

李墉瞄了他一眼,已了解到与李瑕谈哪方面的事,能让彼此不那么疏离,遂开口又说起蜀地休养生息的看法。

这一谈又是许久,李瑕也来了精神,指点着文书说了看法。

末了,李墉道:“我担心临安这边你应付不来,让大郎留下陪你,身边没个文人总是不行。”

“也好。”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李墉道:“若不能脱身,川蜀经营再好,不过是空中楼阁。”

这是他的考校。

乍听李瑕的全盘野心,他需要尽可能地知道李瑕的想法。

因为他为李瑕做事,求的不是功业,是儿子的平安……

李瑕于是坦然面对着李墉那考校的眼神。

“说说也好。首先,我不能完全掌控赵禥,只能作为暗棋。

我没有与他接触的名义,且接触得多了,会引起有心人的查觉。

朝野上下,谁都不是傻子。打个比方,叶梦鼎、杨栋,这些赵禥的老师,已在对贾似道虎视眈眈,唯恐贾似道抢了他们的地位。

一旦我与赵禥之事稍被察觉,这些人马上便要对付我。我不如贾似道根基深厚,且有真把柄,经不起他们查。

他们每日都在赵禥身边,我们的谎言经不起他们轻轻一戳。

故而,绝不能贪。

通过掌握赵禥、从而控制朝堂,这无异痴人说梦,因为我太年轻,根基太浅,威望太低。

我不是执枢密院多年、能在关键时候调动天下兵马的贾似道。

这是一个巨大的权力陷阱,会让我一跟头栽进去,万劫不覆。

临安太繁华安定,偏安于此的大多数人还不能与我共鸣,我也没有威望与资历让他们顺服。

我只需要让赵禥在赵昀面前与我冰释前嫌,让我能回川蜀,多做多错。

川蜀才是我的根基。

还需数年光景,到时,朝廷若再召,且看我还回不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