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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猜到什么的卫燃叹了口气,“我已经把枪收起来了。”

“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热气球贴着车身缓缓坐在地上,压抑着痛苦说道,“我的妻子、孩子、父母,还有她的父母,他们都死在内战里了,我想把他们接到法国,但我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找到。”

“这就是你留下来的原因?”卫燃问完,终于点燃了手里那支皱皱巴巴的香烟。

“不是原因”

热气球苦涩的笑了笑,“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呢,他们都在这里,我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去法国吗?如果没有他们,我没什么兴趣做个法国人。”

“所以...”

“我没救下他们”

热气球看了眼略显笨拙的翻过窗子的雪绒花,“所以我想救下其他人,能救几个救几个,直到...”

热气球在卫燃的搀扶下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道,“直到死在这里。”

说完,热气球热情的和迎面走来的雪绒花打了声招呼,迈步走向了那扇走廊尽头的窗子,干脆利索的翻了过去。

“要喝一杯吗?”雪绒花说话间已经拉开了急救车的车门。

可紧接着,她却又略显窘迫的说道,“不过我没找到葡萄酒,你送我的酒壶里的酒也喝光了。”

“那就喝一杯吧”

卫燃说着,已经迈步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可是...”

稍晚一步关上车门的雪绒花话都没说完,卫燃却已经借着取出了他的水壶拧开了盖子。

“我提前灌了一壶”卫燃指了指雪绒花的头顶,后者反应过来,立刻取下那俩玻璃杯,任由卫燃给他们各自倒了半杯。

“叮”

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中,两人手里的高脚杯轻轻磕碰在了一起,在那一瞬间,原本一整天都紧绷着一根神经的雪绒花也像是得到了信号一般,整个人似乎都松懈了许多。

像是在吃能躲避现实的毒药一般,雪绒花一口气将杯子里的红酒全都灌进了肚子里,随后又拿起了卫燃的水壶。

片刻的犹豫过后,她却放下了酒杯,直接双手捧着水壶灌了一口里面的葡萄酒。

“你的压力很大?”只是抿了一口酒的卫燃终于开口问道。

“嗯...”

雪绒花用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应了一声,整个娇小的身体也蜷缩在了驾驶位上,捧着那壶对她来说像是救命药水一般的红酒怔怔的说道,“我害怕。”

“你怕...”

“我想回家”

几乎已经情绪崩溃的雪绒花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压低了声音,强忍着哭腔说道,“我好想离开这里,立刻就离开,我想回家,我不想死在这里。”

“你现在...”

卫燃顿了顿,见那本活祖宗没有阻止,这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我...”

雪绒花在片刻的犹豫过后灌了一口葡萄酒,随后艰难的摇摇头,“我不能离开,我没办法抛弃你们自己离开,可是...可是...我好害怕。”

唉...

卫燃叹了口气,将杯子里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随后又仔细的用报纸包好了高脚杯,将其塞到了头顶的网兜里。

昏暗的天色里,卫燃朝着雪绒花伸出了手,后者也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撇着嘴,流着不受控制的眼泪,将一只手递给了卫燃,随后爬过了两个人中间的发动机罩,如昨晚一般趴在了卫燃的怀里,任由他抱着,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的哭着、发泄着浓的根本无法挥散的恐惧。

同样,抱着这个姑娘的卫燃也在从对方的身上汲取着些许奢侈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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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内心无比的清楚,就像雪绒花内心也无比的清楚,他们相互之间可能根本不会发酵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欲。

但他们却又全都无法抗拒从对方的怀里汲取那一丝丝珍贵的温暖,就像...就像列宁格勒的冬天里,两个相互紧紧抱在一起取暖的可怜孩子一样。

雪融花当然害怕,对于这个来自发达国家,被宠着长大的小公主来说,这里的一切是她的梦想,却又是她之前从未经历过的噩梦。

不,也许在她原本的认知里,噩梦或许仅仅只是“摔进烂泥里但是不能洗澡”,又或者“长着羊角的吃人怪物”罢了。

但在这里,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实打实的、超出认知的噩梦。

让她忍不住拔腿就跑,躲到她无所不能的祖父背后的噩梦。

可又有谁生来就是无所畏惧的勇士?

卫燃吗?他绝对不是。

那些生来就在经历噩梦的巴乐斯坦孩子吗?他们恐怕更不是。

“勇士不是无所畏惧”

卫燃抱紧了怀里咬着他的衣领嚎啕大哭的瘦弱姑娘,贴着她的耳边喃喃自语的说道,“勇士是明明已经吓的快要拔腿就跑,却仍旧选择留下来的人。雪...克拉拉,你已经是个勇士了。”

“像你昨晚讲的那个故事里,那些拼凑的坦克兵一样的勇士吗?”雪绒花抬起头,吸了吸略显狼狈的鼻涕泡,泪眼婆娑的问道。

“是啊”卫燃不由的把对方抱的更紧了一些,“像他们一样。”

“我想听你继续讲你在战场上的那些故事了”

雪绒花毫无形象的掏出一条手帕擤了擤鼻涕,随后莫名熟练的换了另一边没有被泪水打湿的肩膀趴下来,“你昨天答应我继续讲的。”

“那是我第二次参加战斗,是在一条河的河边。”

卫燃用一只手轻轻搭在对方的头上,看着窗外越来越模糊的建筑物轮廓,呓语般的说道,“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年纪比拉玛还要小的小男孩儿,他叫尼古拉。”

“怎么又是孩子”被卫燃抱在怀里的雪绒花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是啊”

同样打了个哆嗦的卫燃叹了口气,“怎么又是个孩子呀...”

“他...他活下来了吗?”雪绒花抱紧卫燃追问道。

“活下来了”

卫燃的声音变得有力了些,“他活下来了,活的好好的,他和他的朋友们,还留下来一个好问题。”

“什么问题?”雪绒花侧着脸看着几乎被黑暗吞噬的卫燃怔怔的问道。

“如果相机里只剩下一张底片,它该用来记录战争,还是该记录幸福。”

“我选择幸福”雪绒花近乎下意识的说道,“但我也想记录战争,不,还是幸福吧。”

“底片只有一张...”

卫燃叹了口气,抱着怀里唯一的听众,讲起了顿河边发生的那些事情,期望着能给怀里的姑娘一些鼓舞,也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些许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