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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琛愣了愣,抬头看她。

她刚才不是还在生气吗?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怎么会突然走过来和他说话。

姜晚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灵动的光。

她挑出一颗最

大的杨梅,递给他,又说:“你吃呀。”

“很甜的,吃点甜的就不难受啦。”

见她坚持的模样,祁琛还是接了过来。

冰凉的触感,从她的指尖带到他的指尖,微弱泛起痒意。

在姜晚笙的注视下,祁琛把那颗杨梅放进嘴里,味觉还没感受,就听到她扬着声音问他。

“是不是很甜?”

咬了一口,…挺酸的。

祁琛点了点头,没说出真话。

姜晚笙稚气地笑,语气得意:“我就说嘛。”

“我可是把最好的那颗给你了呢。”

不知道为何,祁琛肩颈慢慢地放松下来。

从来没得到过家里最好的那颗杨梅的祁琛,伸出手,从碗里又拿出一颗来。

… …

吃完饭,方蓉英就把客厅的电视打开,放了动画片给两人看。

姜晚笙眼睛一眨不眨看得专注,看到兴奋时,还要推搡几下拘谨坐在身旁的祁琛,叨叨地和他讨论。

祁琛虽然也不怎么和她说话,但并不会没有耐心。

她说,他便听着。

看他们相处得还不错,方蓉英心底松了一口气。

姜晚笙每次寒暑假过来,虽然很开心,但是因为安城没有那么多同龄人陪着玩耍,难免孤单。

有祁琛在,她的假期也会变得没那么无聊。

但是到了晚上,方蓉英后知后觉泛起难题。

房子是两室一厅,只有两个卧室。

老人晚上睡觉总是需要频繁起夜,怕打扰到孙女睡眠,以往方蓉英都是和姜晚笙分房睡的。

家里沙发是最老式的实木材质,形状镂空,根本没办法睡人。

只能让姜晚笙和祁琛一间房。

虽然两个孩子还很小睡同张床也没事,学校安排的午睡都是并排挨在一起,但毕竟男女有别,总归有些不放心。

方蓉英正愁眉时,祁琛似是看穿她的心事,主动开口:“方奶奶,我睡地上就行。”

听到这话,姜晚笙忙不迭凑过来,脱口问:“为什么?”

她闻闻自己睡裙,“我才洗过澡,很香的!”

祁琛耳朵爬上一点红意,不知道怎么回。

方蓉英打圆场:“没人说你不香。”

看出来祁琛这孩子有分寸,她突然放下顾虑,家里就这点大,哪里会出什么事,而且地上那么硬小孩哪里能睡。

她摸摸祁琛的头:“没事,就睡一张床。”

想了想,怕他不自在,补充道,“一人一头吧。”

祁琛嘴唇张开又闭合,最终也没说出话来。

拿来两床毛巾被,一人盖一条。

方蓉英把空调温度调了调,而后关掉次卧的灯,门半开着,回自己房间了。

屋内光线微弱,只有床头的一盏云朵夜灯还掩映出暖色的橘光。

姜晚笙睡不着,她找了个话题:“我有夜盲症,所以奶奶才给我开这个小灯的。”

祁琛睡在那头,很低地“嗯”了声。

换了其他人,肯定和祁琛聊不下去,他的回应每次都会让话题中断。

但姜晚笙不同,她脑子里的话题太多了,跳来跳去。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胡乱拽了拽被角,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可可。”

祁琛说:“你不是叫姜晚笙?”

他有听到方奶奶叫她这个名字。

得到他的回应,姜晚笙很惊喜,要知道整整一个下午,祁琛和她说过的话都没超过五个字。

她坐起来,扬唇:“对,这个是我自己取的小名。”

“我自己的名字笔画太多了,我总是写不好,可可就简单多啦!”她兴冲冲地看他,“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嘛?”

没见过有人因为名字写不好就给自己改名字的。

祁琛平躺,稍稍偏开头,藏住唇角扯出的一点弧度。

姜晚笙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她拍了拍被子,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祁琛。”

“我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姜晚笙思考须臾,把枕头旁的手机递给他,让他打出来。

犹豫了几秒,祁琛坐起身。

垂眼在键盘上敲出自己的名字。

姜晚笙盯着屏幕上字符,蓦地颤抖肩膀笑,嗓音清脆俏皮:“你的名字也很难写。”

就在祁琛以为她有可能也要帮自己改掉难写名字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她轻轻地问——

“琛,是什么意思啊?”

闻言,祁琛没再应声。

他重新躺回去,翻了个身面对黑暗,浑身漫起来很淡的戾气。

他的名字是母亲取的。

只有她才知道这个字的含义,但是她在他还不满一周岁的时候,就自杀了。

王茹总说他妈妈是被他害死的。

他不信,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害得,总归,他的妈妈并不爱自己。

不然为何那么干脆地丢掉他。

空气静止了好几分钟,伴着小夜灯忽亮忽暗的光影。

祁琛眼眸盯看百叶窗的缝隙,思绪飘得有些远。

窸窸窣窣的细响忽而传来。

肩膀被人轻轻敲了两下,他还未动,就听到她说。

“郑叔回我消息了,他说'琛'这个字——”

“是珍宝的意思。”

姜晚笙眼珠子乱转,眼底的笑意干净地蔓延开,“你的妈妈觉得你是宝贝,她好爱你啊。”

话音落下,祁琛呼吸凝滞。

他缓而慢地掀开眼睫,耳膜处的鼓点顺着心跳一同加速,大脑恍然间一片空白。

窗外微风轻拂,香樟树随之晃动,虫鸣声在月光下转瞬即逝。

指腹缓缓摩挲。

掌心原先那根没接上的生命线,不知在哪一个节点,突然连成一根完整的细线。

某种命定般的恍惚感涌上心头。

姜晚笙以为他睡着了,“嗵”一下平躺下去。

小声喃喃道:“也不和我说晚安。”

她准备闭眼,睫毛颤动时,听到那头飘来很低哑干涩的两个字音,似乎藏匿了很多的情绪。

“晚安。”

又一次没有想到祁琛会回她。

姜晚笙一双杏眼弯成月牙,她边笑边晃动白皙的脚丫。

影子在墙上摇头晃脑。

她声线灵动地回——“晚安呀,祁琛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