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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度支司使,这并非我的职责范围,这手杖来源尚存疑,用处更是不知,暂且只能放着,等来日漆云寨那位寨主再找上来吧。”

事实上,谢宥并不似表面那般无所谓。

漆云寨存在一日,就一日威胁着崔妩的安危。

他暗地里已经让肃云去查,可?惜魏国公死得早了,飞仙散这条线还未布好就已被?连根拔除的,不然还能顺藤摸瓜,有个方向。

“不过?……”

“不过??”

“当年杭州匪乱,让漆云寨成了气候,这么一个大寨,吃喝供给必不可?缺,江南必定有与他们?有关?的粮盐商行,我已经让记肃云立刻南下,用那块令牌在暗处试探,好抓到?些蛛丝马迹。”

官家暗授他在巡盐之外,多打探些漆云寨的消息,好方便?来日一举歼灭。

崔妩哑然。

她夫君并未能轻易蒙骗的人,很多事能在他面前瞒住,只是未引起他注意,或他并不想去关?心。

若是露出一丝马脚惹他怀疑,一定会被?揪出来的。

崔妩只能提醒方镇山别靠近谢宥,那块令牌丢失的消息也得尽快传达下去,绝不能让那些不知情的商贾暴露了。

方镇山和谢宥二人最好一辈子别见面。

“怎么了?”

崔妩转过?来捧住他的脸:“我在想,找你的话说,江南不是很危险吗,你也别去了好不好?”

见她终于表露出一丝对自己的不舍,谢宥笑道:“不过?是几个商铺罢了,没什?么危险的,若你同去,届时我先将你安置在滁州,等荡清江宁再接你过?去。”

这安排倒是不错,若漆云寨真是追杀她的,也猜不到?她会在滁州。

要不是崔妩临危受命接手漆云寨在京的生意,她真想和谢宥走一趟,瞧瞧这个匪要怎么剿。

在谢宥的注视下,她走回内室,又从珠链里探出半张脸来:“阿宥,你要是有本?事,咱们?这一个月里弄个孩子出来,我在家中?养胎,等你回来。”

本?来期盼她知道没危险会愿意跟自己走,结果她问自己夫君有没有本?事。

谢宥撑不住笑了一声,隔着珠链就抓住了崔妩的手。

一片珠链震荡飞起,映射出流光,落在她莹洁的面庞上。

将将到?了三更时分,崔妩被?抟弄得筋散骨软,淅沥不止,她轻出着气,疲倦的眼睛看向帐外。

谢宥的身躯仍旧蕴蓄着力?量,在灯烛下轮廓更见跌宕漂亮,修长?的手自水盆抬起,拧干一条帕子。

察觉到?崔妩在看,他掀帘又回到?她身边。

“够了……”崔妩诚心求饶。

“不成,还未让你瞧见我的本?事。”

谢宥为她擦拭过?,扶着阳货,就着润谷儿再入了妙室,二人俱是一声叹息,继而慢推轻引,往复不休。

最终,他身体力?行地告诉了崔妩自己到?底有没有本?事。

九月十?二是靖朝的女儿节。

崔妩和谢宥是晚饭后悄悄出的门,只带了妙青和元瀚两人出来闲逛。

今夜谢宥不再穿着道袍,而是换了一件士子斓衫,恰似玉山照人,仍是清冷不可?攀折之姿。

崔妩也是寻常人家打扮,白玉冠下堆着几朵绢花,浅石青上襦淡黄底的下裙绣着小白花,清丽脱俗,与未出阁的小姑娘无异。

她晃荡着郎君的手,走在前面。

谢宥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和她一道逛过?夜市,马上就要分别,下次想再这样出来,非得两年之后了。

“我该早点?带你出来。”他说道。

崔妩心情好时格外善解人意:“我知道你忙,再说我也不是小孩了,哪里还贪图这些玩乐呢。”

谢宥点?头。

但亏欠仍是亏欠,往后他一定要弥补上。

这一日宣德门城楼那边会结彩棚,旁边是各家贵胄挂起的帐幕,城楼里不时会飞出剪就的金凤落在帐幕上,若谁家的帐幕接到?了,便?得了一个好意头。

二人执手看了一阵金凤落下,崔妩还看得踮起了脚,只可?惜都没有一只金凤落到?谢家的帐幕上。

崔妩只觉得可?惜,所幸帐幕下的歌舞与乐声相和,华灯与宝炬齐明,也足以让她大饱眼福。

正逢佳节,处处人声鼎沸,氛围祥和热闹。

谢宥护紧了娘子,道:“走吧,你还想去哪玩儿?”

“现?下最热闹的该是相国寺那头吧?”崔妩嫁人之后,也未再逛过?夜市,“咱们?去北乔瓦子看傀儡戏好不好?”

“好。”

“崔娘子不是告病吗,怎么在这儿?”

崔妩回头,这催命的阎罗不是赵琰是谁。

“六大王,好巧,我正出来找郎中?呢。”崔妩说罢,扯住谢宥的手臂,“快走快走……”

“既然没病,走吧,”赵琰语气有些冷淡,“我阿娘请你上琼楼观景。”

遵循旧例,荣贵妃在琼楼上设宴请各官家娘子,这宴原本?是在宫中?明照殿里,但贵妃嫌宫中?冷清,不如季梁城夜色繁华,有诸般盛景,才改到?了琼楼来办。

为着飞仙散的事,官家对她的宠幸更上一层,破例恩准了她。

凡是收到?请柬的年轻娘子,除了崔妩告病,都来了琼楼。

难得在宫外,虽然到?处都有侍卫守着,但低头就能看到?栏杆外季梁城的,就能看到?车水马龙、亮如白昼,也算一种自由。

谢宥思及前两次入宫之后,阿妩郁郁寡欢之事,他低声问:“可?是不愿去见荣贵妃,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只是不想应付贵人,就想跟你在一块儿待着。”崔妩嘴甜道。

谢宥也不怕得罪赵琰,说道:“臣确实是陪娘子出来寻郎中?的,六大王,少陪了。”

可?赵琰还是寸步不让:“哪里的郎中?有宫中?医正好?走吧,琼楼上就有,没什?么病治不好的。”

谢宥还想再说,却被?崔妩抢先:“娘娘既如此厚爱,臣妇却之不恭。”

荣贵妃都追到?这个地步了,崔妩无法再推脱,更不想让夫君为自己得罪贵妃。

琼楼上都是各家娘子,谢宥和赵琰不便?登楼,谢宥道:“我在这儿等你。”

崔妩道:“我很快就下来,你不要乱跑呀。”

赵琰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一个女人凭什?么对自己的夫君说这样的话。

而谢宥竟然也点?头说好,看来这对夫妻都有点?毛病。

等崔妩上了楼梯,他转头问赵琰:“臣想

知道,娘娘为何一再召见内子?”

赵琰张了张嘴,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单单只是因为两个人长?得像,娘娘生了关?心之意?

但娘娘追得也太紧了,府里找不见,还特意让他到?街上去寻,而崔妩也怪得很,刻意躲着他们?。

要知道,能和贵妃攀上关?系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事,她为何甘心得罪也不愿意呢?

而且就算崔妩再能谋善断,她都已经嫁人,安于内宅,翻不出一点?风浪,思来想去,她唯一能让贵妃指望上的,就是谢宥,和他身后的谢家。

赵琰不好回答,只能负手望着夜空假装深沉:“本?王也想知道。”

看他神色不似作伪,谢宥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疑虑。

琼楼共有六层,一层比一层小,娘子们?在五层的行宴,屏风和锤炼,丝竹乐声和说笑低语的声音不时传出来。

领着崔妩的小宫女却并未在第五层停留,而是再上一层,到?了琼楼最顶上。

这儿的大小不过?一间屋子,四?面无遮无蔽,脚下就是整个季梁城的夜景,从皇宫到?相国寺、东西塔院,灯烛高低错落,星星点?点?聚成河,宛如银河落入人间。

荣贵妃一人居中?端坐高楼,面前朱漆大案上摆着一面鎏金镜,妆盒首饰堆在桌上,光华夺目,瞧着像是在梳妆。

“娘娘,司使夫人来了。”小宫女说完就退下去了

荣贵妃看过?来,已是倾国倾城的相貌,今夜更是着意打扮,发如乌云堆雪,唇如点?朱,穿着翟衣,头戴龙凤花钗冠,通身华贵无匹,一双眼睛仿若能洞悉人心,丝毫未让衣裳夺了风姿。

“二娘子是在避着本?宫吗?”她问道。

崔妩低头请罪:“请娘娘恕罪,臣妇只是将要与夫君分离,有些不舍,想多点?时间陪陪他罢了。”

“没什?么好怪罪的,只是……”荣贵妃拿起的一把乌木梳子,“今日是女儿节,本?宫为你梳头可?好?”

崔妩沉默,她当然知道女儿节有阿娘给女儿梳头的习俗,带着祈求容貌娟好,姻缘美满的寓意。

但眼前的人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她推拒道:“可?臣妇并不是娘娘的女儿,这真是折煞臣妇了。”

“无碍,就当是替我没找回来的女儿,让本?宫梳一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