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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肯定的。做生意是合作不是得罪人,能找出双赢的办法自然好。不过这事确实不是我在跟进,回去我问问我爸的意见。”这饭局原本找的是她父亲,他借故推脱了,拿她顶上。自然是不想走以资抵债这条路,用她当个借口敷衍。酒喝得再热,她到底也心寒。

“你也独当一面了,不能凡事都问你爸,你刚才的话说得不错,好好做,我敬你。”杜秋起身,诚惶诚恐把酒喝了,又回敬了一圈。

“对了,你是不是要结婚了?林怀孝小林嘛,他保密工作倒是做得好。我之前见他,他是一点都没说和你的事。”杜秋点头默认下来,秦副主席继续道:“对了,听说他前段时间生病住院了,我正好那段时间忙,一下子没抽出时间过去。他要不要紧啊?”

“没什么,就是太累了心脏早搏,休息休息就好。你想啊,你还没抽出时间去看他,他都已经出院了,哪里会有什么事?”

“那你可要好好让他补补,男的身体不好怎么当新郎官啊,你爸还急着抱孙子呢。”话说完,大家都笑,杜秋也笑笑不搭腔,旁的人都以为她害羞,就不把话追下去。其实她是一想到林怀孝,就有淡淡的伤感。 他这样的病,还有什么来日方长。

又是一圈圈敬酒,脸涨得通红。那个教授总算鼓起勇气来,举杯挨个敬过来。但他一紧张,顺序便乱了,先敬的是杜秋而不是书记。杜秋没举杯,笑着提醒他道:“老师你是喝了不少啊,怎么先敬我啊?”

书记立刻接话道:“不要紧,女士优先嘛。”

话说到这份上,杜秋自是仰头把酒喝了。教授想补救,再跳过秦副主席去敬书记,他却摆摆手,出去接电话了。校长坐在旁边,脸色陡变。

说是包厢,其实北面是个直通阳台的落地窗。他把窗一拉,大步跨出去接电话,一阵风窜进来,吹开厚呢窗帘下面的一层薄纱,飘飘扬扬,舞女的裙摆一般。在纱与纱的缝隙间,漏出夜的一条边和月亮的一个角。

很好的月色,泛起她更深的惆怅,这样的酒局自然没兴致赏月,可要是今晚和叶春彦一起,倒能在月下静静坐一会儿。

关窗时,叶春彦抬头望了一眼月亮。恰好是圆月,凉丝丝的,像是盛在纸盒里的奶油冰激凌。他把外套拢了拢,继续回店里擦杯子。这些杯子已经擦过一遍了,但他却是无事可做,无端空虚的心起起伏伏。他也不知自己怎么落入了这境地。想要走,又怕杜秋过来错了,留下来,又觉得无事可做,傻乎乎的。

这么晚,按理是没客人了。他连机器都关了,却见门被人推开。来的是个年轻女人,二十岁出头,两只眼睛涂成黑紫,像是挨了两拳,戴着金色假发,上身是假两件,下身却是短裙丝袜。这样的打扮在深夜是有点怪的,但看多了又是不足为奇的。

她要了杯摩卡,特意说明要许多巧克力酱。叶春彦真想给她指路,再过两条街有家星巴克,却那里喝好了。终究还是忍住,又耐着性子开机器给她做咖啡,特意提醒道:“可能有点慢,你要是等不及,我带你去别的店好了。”

“我来的路上有看到星巴克,不过太贵了,你这里便宜。而且老板你长得好,我是特意过来看你一眼的。”她抬起头来打量他,“你今天穿得好正式,和网上那些偷拍照不一样。”

“谢谢了。”他颇尴尬地背过身去,帮她拿杯子。她则在桌上支起笔记本写方案,抱怨道:“情人节只过去一天,就完全不一样了。昨天还热热闹闹的,今天就很冷清。我特别倒霉,老板,你知道吗?”

叶春彦没说话,他知道就算不追问,她也是会继续说下去的。她道:“我本来约好和朋友一起过节,结果临时有事要加班,和她打电话说这事还吵了一架。可是机票又买了,衣服也准备好了,就改签一天。今天过来,就没有一点节日气氛了,不过也有好处,订宾馆吃饭比较便宜。老板,你这里咖啡昨天卖多少钱啊?”

“昨天也是这个价钱。”

“为什么?你这里的位置不错,昨天应该会有很多人过来拍照的。布置一下,还是能小赚一笔的。”

“我不做这类人的生意。我想节日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真要庆祝的话,倒不如庆祝今天。”

“今天有什么好庆祝的?”

“节日过后的一地狼藉,才是生活的常态。”正好有空,叶春彦就给她精心做了个拉花,她也惊喜,特意拍了照才喝,又想和他合影,被他婉拒。她道:“漂亮老板你结婚了吗?我看你没戴戒指。”

叶春彦笑道:“小孩都要上初中了。”

“本来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被人放鸽子,想着你和我一样惨,干脆请你喝酒好了。不过也是,今天又不是情人节,而且应该没女人舍得放你鸽子。所以就我一个人倒霉。”

“也没这么倒霉,这杯算你免单了。”叶春彦把杯子收走。客人走后,他给杜秋发了消息,“如果太晚了,你就不用过来了。我先回家了。”

杜秋见到叶春彦的消息,忙里偷闲回了一个‘好’。已经九点了,菜才上了一半。他等到她现在也是仁至义尽了,她也再解释也像推诿了。手机搁到座椅旁,还有个未接来电,二十分钟,竟然是王秘书打来的。

王秘书知道她今天有饭局,按她的谨慎,通常不会打扰,想来有急事,不过只打了一通电话,似乎又不是太急。她拿捏不准,借着去洗手间,在外面回拨给她,“你什么事找我?”

王秘书倒少见地支支吾吾起来,“杜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但是上次租房子的那位白医生,她把房子退租了。我去医院问了一下,她也辞职不做了。现在找不到她人。”

杜秋心口冷了冷,酒意立刻散了。林怀孝可能要跑,这时候去找他对峙,估计能抓个现形,可又何必呢?他走,对她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父亲那头太难交代了,万一再给她挑个丈夫,兴许还不如林怀孝。

为什么不能和叶春彦结婚呢?他女儿那么聪明,也能当她的孩子。这个念头让她整个人一热,又像是真到了谈婚论嫁那步,有些羞赧,忍不住笑了笑。她道:“你别紧张,这件事林怀孝和我说了,白医生回老家去了。你不要对外声张,她要退租就退租,钱理清了就好。”

她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面颊透着薄粉,像是牡丹花瓣在灯下的颜色,不完全是酒意。她快步回了包厢,闹哄哄的。原来是那位教授喝多了,撒酒疯,抓着秦副主席的手,陈述多年奋斗的血泪史,“你们企业家真的不懂我们学术界的苦啊。就一点钱,还一群人想着要争啊抢啊,有时还要偷偷举报你。难啊,真的太难了。”

秦副主席把手抽出来,笑道:“那看样子我们以后要多给学校捐钱了,让你们日子好过点。”

客气话说了不少,气氛缓和了。可被他这么一搅和,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比原定的时间早了不少,局就散了。但外面的天到底是全黑了,杜秋犹豫该不该去找叶春彦,却看到他发来的一条消息,二十分钟前的,“你有看到今天的月亮吗?很皎洁。”

她回道:“看到了,并不觉得很美,大概因为你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