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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彼此相爱是很好,可朝夕相处少不了摩擦。可我不知道我对你算什么?这个世界很小,足够我认识你。但也很大,大到不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

杜秋不响,等他们走进楼道里才笑了,“春彦啊春彦,你怎么会这么想?看来是我的错了。”

她用冰凉的手摸他冰冷的面颊,略一昂头,连那傲气也冷的, “我们还来日方长,你会明白我的决心。所有阻碍在我们面前的人或事,都不是我的对手。命运把你带给了我,从此以后,我征服命运的决心就是爱你的证明。你看着吧,一直看着我。”

叶春彦躲了一下,拿眼睛扫顶上的摄像头,一面摸口袋,道:“你有带钥匙吗?”

“我以为你带了。”

“我以为你在家啊,就没拿啊。”

“算了,找公寓管家来开门吧。”她自嘲一笑道:“完了,刚才把话说的豪情万丈,什么事都能解决,结果连门都打不开。”

“这么没默契,我们结婚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他低头,这次是真心笑了。

“凑合过吧。”

她又凝神看他。他怕她淋着雨,用外套挡着,自己倒是全湿透了。因为冷,他面色是苍白中淡淡透着青,那一双眼睛就显得更鲜明。有一瞬间她疑心他是哭了,因为眼底略有些红,水光荡漾着。

“你怎么了吗?”

“有点冷。”

她抓着他的手在胸口搓了搓,其实还是他的手更暖一些,可她依旧做的格外认真,“还有一件事,结婚以后,我们私奔去加拿大。不过有一件事需要你先同意。我们走的时候,会把汤君留在这里。只有她在,这件事的胜算才大。”

叶春彦应了一声,顺手把发梢上水拧干。其实这一下午他都觉得不对劲,按杜秋谨慎的性格,至少会先验孕而不是直接来质问他。而她对结婚的计划像是早就定下的。她不是会示弱的人,又恰好把软弱处全暴露给了他。确实,如果不是今天的变故,他未必会同意结婚。

他习惯性地笑了一下,像是挥开一只苍蝇那样,挥走了自己的疑心。爱情常给他一种麻痹感,他从不会怀疑亲近的人,再往深处想,也不过是发掘出自欺欺人的天赋来。

“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结婚以后,你把烟戒了吧。”杜秋笑着同意了,于是这天他们就真的有了吃蛋糕的理由。

杜守拙真正的爱好是园艺,打高尔夫球多是为了生意上的交际。他父亲在世时,就喜欢折腾花草。三十岁前他对此还不屑一顾,可一过了五十,他就逐渐少了往外走的心思,反倒对着一切带绿意的东西都多了几分怜爱。

花园里的茶花,他是每天都去照顾的,修剪嫁接和除虫,他都尽量亲力亲为。家里的三人孩子其实都不喜欢这里。杜秋和杜时青都有些花粉过敏,夏文卿嫌虫多,他上次走了一圈,手腕上就被咬了。不过他们都碍于他的面子,并不明显表露。平日里他约他们去花园散步,他们也都陪同。

整个家里只有汤君是真心喜欢这些花与叶子。这段时间,杜秋隔三差五把她带来,吃过晚饭了再接走。虽然零食和玩具都准备着,但她只是独自写功课。闲下来了就爱往花园钻。杜守拙撞见过一次,起先还怕她弄坏自己的花。后来发现她只是站在那边看。很有家教的一个孩子,可惜她爸爸是叶春彦。

汤君下午又过来了,像是怕晒,还特意戴了顶帽子,红色带白点,像是个蘑菇。杜守拙知道她会看眼色,所以有些怕自己。他自然也不屑讨好这么个孩子,但兴致起来了,还是与她闲聊几句,教她看植物的长势。他道:“你看,这株花比上次你来的时候长高些了,你有长高吗?”

汤君道:“不知道,已经好久没量了,不过爸爸前天说我有长高些。”

“你要多吃饭,别学别人减肥,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

“不好好吃饭的人不是我。杜秋姐姐一直吃不下东西。到底为什么啊?”她盯着他,并没有指责的意思,是当真在等一个回答。

“谁知道啊,有人说是我的原因。你杜秋姐姐有没有和你抱怨过我?说我对她太严格了。”

“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是你爸爸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啊?”

“我不知道。”

杜守拙笑了笑,没点破。这世上的事没什么绝对的好与坏,黑中有白,你中有我。要怎么选,无非是更看重什么。其实选接班人,他是大有人可以选的,在子女的教育上,他是自认无大过的。杜秋对公司的业务最熟,上上下下都经手过,眉眼高低也看得分明。至于她和叶春彦,他也不是必然反对他们的结合。

他仔细打听过。叶春彦当年考进最难的建筑系,后来打架闹事才被劝退。后来又买了房子给妻子治病。男人最懂男人,他能做到这地步,品行上自不用说。长相也好,好好装点一下带出去也能撑体面。看他说话不卑不亢,女儿教得也不错,自然是个聪明人。

可坏就坏在他太聪明了,把杜秋的心思都带活了。叶春彦站在他面前,就是一桩忤逆的证据。她要是当真下定决心也就算了, 阳奉阴违,犹犹豫豫,更让他看不过眼。

夏文卿是一个藏在暗处的选择,侄子不是外人,但到底不是他的姓。早前收拾了朱明思,让他见识了手段,可难免也生出了忌惮。很难掌控的一个孩子,心思太多,恰好和杜秋倒过来。他们要是能并成一个人就好了。

至于杜时青,原本就没对她有什么大期望,可到底还是小,要是她的哥哥姐姐都不出戏,过几年好好教育下,兴许又是一番新天地。

再不行,又有更小的孩子可以仰仗。新的生命,无限的未来,一年年,冬去春来,去年新栽的花苗也要快开花了。何况是人。

杜守拙道:“你有听过一句话吗?树挪死,人挪活。就是说植物的根扎进土里,就不能轻易挪动了,不然很容易把它的根弄断。可是人就要倒过来,在一个环境里过得太舒服,就要逼一逼。”汤君似懂非懂点点头,他笑笑,也不强求。

“没事,就算有,我也理解。我现在只希望她能理解我。你现在还是小孩子,没和你爸爸吵过架,对吗?以后你们也要吵架的。”

“我绝对不会和爸爸吵架的。我会听他的话的。”

“话别说太早,孩子想的事和父母的事从来都不一样。有时候太听话,父母反而更担心。”她的帽檐落下去,杜守拙随手帮她翻起来,问道:“小孩,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想当动物学家,这样整天就能和小动物。兽医也不错。”

杜守拙隔着帽子摸她的头,“没出息。这能当饭吃吗?你要说当医生,我还听听。你就不想像你杜姐姐那样当老板,管钱管人管公司吗?”

“不知道,我不会啊。”

“哪有什么会不会的?只要愿意学,就会了。你看我啊,这里的花园,这里的房子,还有这里的人,都是我的钱。我那时候哪有你这么好的条件,我爸是个木匠。你知道吧?就是做桌椅板凳的,也没人教我怎么做生意。我不也一点一点把公司做大了吗?做事别怕难,只要想学都能学。你想学吗?”

“你想让我学吗?”

“要是我想呢?”

“那我要问我爸爸。”

“你还是先学种花吧,这总不用问他了吧。”他不能久站,就招呼她把椅子搬过来。

原本到了下午,杜秋就该来把汤君接走,可这次一直等到晚饭时候,也不见车过来。杜守拙没放在心上,偶尔的堵车和拖延也不意外,餐桌上多加一副碗筷并不是难事。厨房特意为这小孩子烤了蛋挞,夏文卿也笑道:“你还真是个贵客,我们沾你的光了。”

又过了一个钟头,多少嗅出古怪的气氛来,汤君有些等急了,杜守拙打电话去公司,才知道杜秋今天下午就走了,有了林怀孝的前车之鉴,他不由得心里一跳。杜秋的电话一直不通,但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长篇大论,写的情真意切,“爸爸,很对不起,现在才这么突然地通知您。我已经和叶春彦在机场了,我想让他陪着到外面休息一段时间。最近我身心俱疲,有许多事我虽然尽力,但依旧不合您的心意。过错都是在我,现在文卿也已经回来了,我想公司的事他也能处理,替您分忧。时青也长大了,已经开始嫌弃我太啰嗦了。因为行程突然,汤君这孩子只能暂且托你们照顾了。她很懂事,不必多费心。等我想通了,我们很快就回来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祝您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