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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直奔向芳菲苑。

萧持清楚地认识到,气未消,芥蒂仍在,她不会搬回中衡院。若他去芳菲苑,她仍会小意温柔地服侍他,甚至在床榻上也一如既往地配合他。

但萧持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他的妻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看似娇弱,却能抗住冰封雪盖,是真正的雪中高士。

真心二字,说起?来简单,但要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诚意,却极难。

今日白天?时,他也曾趁着喝茶小憩的空当,问?了几位早已成家的将领,扯了一个朋友的筏子,问?他们该如何讨得家中妻子欢心。

当时将领们脸上浮现?的暧昧笑?容,萧持不愿多加回忆。他们给出的回答,无非是送金银珠宝、送屋契地契,要么,就?是再送她一个小孩儿,让她没有精力再计较先前的不快。

这些回答对他来说,都不适用!

翻身下马之后,萧持脑子里仍是一团乱麻,一路疾走,到了芳菲苑前,他却生出些近乡情怯的迟疑。

直到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玛瑙看见一道巍峨人影直挺挺地立在那儿,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之后,连忙往旁边避了避:“君侯。”

萧持往里走了几步,便停下了。

芳菲苑这座院落很小,他一眼就?看到了漆黑的主屋。

有一个想法猛地窜上心头?,萧持难掩惊喜,回头?问?道:“女君可是搬回中衡院了?”

玛瑙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没有,女君一早便出门赴姑奶奶的乔迁之宴了。”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萧持想起?来了,阿姐曾遣人去给他送了信,说她意已决,要和愫真她们搬出去住。

萧持不会随意置喙别人已经做好?的决定,哪怕他知?道瑾夫人必然会大发?雷霆,但他也没在意,只给阿姐和外甥女儿多拨了一队侍卫过去。

去阿姐新搬的宅院里庆祝暖居这种事,若是他们两人没有争吵,她定然会等着他一块儿过去。

萧持对从前那个狂妄不逊的自己的厌恶之意,又骤然深重起?来。

他的情绪抑制不住地变得有些低落。

玛瑙瞧瞧抬头?,看见君侯方?才脸上的飞扬之色转瞬又黯淡下去,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这个念头?一出,玛瑙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在心里唾骂自己,君侯连着两日来寻女君的不痛快,惹得女君这样伤心,她怎么能因?为?这点小小的动容就?更改立场?

玛瑙懊恼间,那道挺秀身影已经不在她跟前了。

她转头?,只能看见一点残影,迅速消失在小路尽头?。

……

驻云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萧皎赶女儿回房睡觉。

等徐愫真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回了房间之后,萧皎给女使递了个眼神,女使很快会意地将桌上原本备着的果子露拿走,换成了果酿。

“愫真不在这儿,咱姑嫂俩总算能聊点别的了。”萧皎笑?眯眯地给她倒了一杯果子酿,“奉谦怎么给你赔罪的?我瞧着,怎么像是越哄越乱?”

翁绿萼慢慢摇了摇头?,举起?那盏果子酿,一饮而尽。

见她不愿意说,萧皎也不强求,一杯接一杯地给她续上,笑?道:“好?,今晚不说烦心事。喝酒!”

翁绿萼从前鲜少饮酒,也不知?道自己酒量深浅如何,但她忽地不想再顾忌那么多,只笑?着举起?酒盏,与萧皎碰了碰杯:“好?,喝酒!”

在她旁边站着的杏香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女君一杯接一杯的喝,就?算是喝蜜水,也没有这样豪迈的喝法呀!

没多久,翁绿萼‘砰’地一下放下酒盏.

清亮的酒液随着她的动作狠狠震颤,如同扬起?的浪花一般,洒在了桌面上。

萧皎一愣:“怎么了?可是要去更衣?”

杏香都准备上前扶人了,却被翁绿萼摆着手拒绝了。

众人的眼光都落在翁绿萼身上。

她柔白面颊上浮现?出淡淡酡红,那双一直笼罩着淡淡忧郁的眼睛重又变得水润发?亮。

萧皎使了个眼神,芙蕖和杏香她们连忙先行?退下,将地方?留给姑嫂俩谈私密话。

刚出门,看到那道峻挺身影疾步走来,杏香喉咙里的尖叫声差些没刹住——君侯怎么过来了?

萧持冷冷觑了她们两眼,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赶紧走。

房门虚掩着,里边儿泄出些许暖光,幽幽地往萧持鼻间送来一阵夹杂着果酿香气的芬芳暖意。

她们这是在喝酒?

胡闹!她那小身板,滴两滴酒下去怕是就?要醉倒。

萧持抬手推门的动作一顿。

里面传来一道含着些愤愤之意的温软女声。

这个声音,萧持再熟悉不过,是他的妻。

他屏气凝神,平生第一回做起?他从前不屑为?之的事——偷听。

萧皎酒量好?,方?才又只是浅尝辄止,这会儿神志清明,自然发?现?了门外那道晃动的人影。

她偷笑?,见翁绿萼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严肃又可爱,忍不住逗她:“怎么了?接着喝啊。”

门外的萧持皱了皱眉。

翁绿萼摇头?,醺然的她说话变得慢吞吞的:“不想喝了。”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好?闷,有点难过,喝不动了。”

“他们说酒能解忧,原来是骗人的。”

“阿姐,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翁绿萼声音压得有些低,说完,她却举起?酒盏,猛喝了一大口,又被呛到,喉咙一片火辣,她咳个不停,眼角都含了泪珠。

萧皎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想过去给她拍背,却被人捷足先登。

萧持再也忍耐不住,一个箭步冲进去,将咳个不停的人搂在怀里,温热的大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单薄的背,见她咳得厉害,面颊红得越发?厉害,萧持手忙脚乱,忍不住抽空瞪了一眼在一旁看好?戏的萧皎,埋怨道:“阿姐真是的!好?端端的,让她喝酒做什么?”

萧皎翻了个白眼:“你没听绿萼说喝酒解愁?要不是你让她生出愁闷来,她至于喝酒?”

萧持一噎。

……好?像是这么个逻辑。

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萧持用掌心贴了贴她发?烫的脸,想把人抱回去,却见她慢慢地将面颊靠在他胸膛前,蹭了蹭。

萧持连着焦躁了多日的心被她一个小小的动作软得不成样子。

“阿姐……”翁绿萼将他认成了萧皎,把脸又往他胸前埋了埋,纳闷道,“阿姐,你怎么变得硬邦邦的,靠着好?不舒服。”

萧持脸色一僵。

萧皎憋笑?。

翁绿萼叹了口气,似乎决定就?这么将就?下去。

“阿姐,萧持真的好?过分?。”

“他骗了我,却气我不生气……好?没道理。他还不把我当人……”

此?话一出,萧皎愤怒的眼刀立刻刮了过来,什么意思?难不成,奉谦在那种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爱好??!

看着翁绿萼纤细柔弱的小身板,萧皎不由得毛骨悚然,一阵心痛。

翁绿萼呼吸慢慢变得绵长,脑袋一歪,陷进已经完全僵立住的萧持怀里,睡着了。

萧皎压抑着喉咙里的尖叫声,崩溃道:“你到底对绿萼做了什么!奉谦,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衣冠禽兽!”

难怪绿萼今早来时,面色虽然光润泛红,但仍能隐隐看出憔悴之态。

不知?道她这两夜遭受了奉谦多么荒唐的索取!

萧皎越想越痛心疾首。

萧持无奈地看了一眼,低声道:“阿姐……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我火上浇油?”萧皎叉腰,“绿萼多好?一个姑娘,嫁给你,你却不知?道惜福!我早就?说你那臭脾气惹人嫌,你不改,现?在好?了,把绿萼气成这样,若是就?此?伤了你们夫妻情分?,我看你怎么后悔!”

她的话劈头?盖脸般落在萧持耳中,他掌心微紧,将怀里软哒哒的人抱得更牢。

“我不会给我自己后悔的机会。”萧持神情平静,语气坚定而有力,“阿姐,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

顿了顿,他的声音又低落下去。

“可我不知?道,绿萼想要的,我该怎么给她。”

他脸庞上的失落之色,不似作伪。

萧皎看着他这样,心念一动,叹了口气:“罢了,看在你替我拦住阿娘的份儿上,我再帮你一次。”

……

翁绿萼是在芳菲苑那间屋子里的床榻上醒来的。

她不必多想,都知?道是萧持把她抱回来的。

上回她伏在小桌上睡,也是他把她抱上床。

但她醒来之后,两次都不见他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