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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夫人领着两个丫鬟从镇国公府回来?,数落谢七郎道:“看着没,你?爹没出息的下场,就是?你?送上门的两个漂亮姑娘都?人家?都?不稀罕!”

谢瞻不要通房,王氏白留两个美貌的丫鬟也没用,干脆给四夫人退了回来?。

四夫人路上遇见刚从族学下学回来?的儿子谢谢睿,就忍不住冲他抱怨。

谢睿说道:“这?与我爹有何关系,二哥不要那是?他的事情。”

四夫人瞪他,“你?懂什么,沈氏有了身子,那送上门的美人他能不要?二郎若是?不计较你?表妹的过错,今日就该收下你?娘的这?份礼,他不要不就是?打?我们四房的脸吗!”

“还不是?你?爹,论能力才干不如你?大伯二伯,私产家?底又不如你?三叔五叔……还有你?,你?不满三岁我就给你?请了私塾的先生,你?偏不爱读书,喜欢舞刀弄枪,你?若能把武艺习好了也行啊,就算不跟你?二哥比,可你?论武你?能否比得过你?三哥四哥?”

谢睿忍着四夫人的抱怨。

四夫人从谢睿他爹又说到谢七郎的婚事,发誓要给儿子寻个名门淑女,在亲事上不能落下那几个侄子。

“……二郎哪哪儿都?好,偏偏娶了个破落户的女儿,你?瞧瞧沈氏那小家?子气的模样?,三天两头生病,病怏怏的,一看就是?个没福气活不长的。”

“娘,你?说我便算了,怎么能在背后这?样?议论二嫂!”谢睿生气道。

四夫人不以为意,“我说她两句怎的了,许她做那些事不许我来?说了?哼,我平日里千叮万嘱你?千万洁身自好,莫像你?二哥似的在外?面招惹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大着肚子跑到家?里来?逼你?娶她,你?瞧沈氏生得那个狐媚样?,这?孩子是?不是?谢家?的种还不一定……”

“不是?谢家?的种,那是?谁的种,四婶当真是?耳目通达,竟比我这?个亲生父亲还要清楚!”忽有一人冷笑道。

四夫人和谢睿一惊,只见缭墙后负手走来?一人,那人凤眸阴沉,面罩寒霜,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是?四夫人的好侄子谢瞻。

背地里论人长短被一个小辈当场抓住,还是?前不久刚得罪了的谢瞻,四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谢瞻把话听去多少,尴尬地说不出话。

谢睿上前解释道:“二哥,我娘不是?有意的……”

“闭嘴,兄长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谢瞻喝道。

谢睿闭了嘴。

“孩子是?不是?我的,我比谁都?清楚,再让我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世子夫人的出身长短,四婶应当知道我谢二的手段!”

四夫人打?了个寒战。

谢瞻的手段,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自从戎之后,她的这?位侄儿便师从当年威名赫赫的三镇节度使耿忠慎,在军营之中素来?是?以治军严苛著称。

谢氏阖族上下无人不知谢瞻最憎恨契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的憎恨,三年前他率军攻打?契国的一个小城居丛时,居丛城主连守了三个月也不愿投降,我军士气低迷。

城破之后谢瞻便灭了居丛城主全族。

那一年,他只有十八岁。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就这?么心狠手辣,暴虐恣睢,自那之后,四夫人看见谢瞻便浑身直冒寒气。

四夫人这?厢赔罪不迭,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沈氏在谢瞻这?里并不受宠,或许谢瞻只是?出于好面子的缘故才训斥了她。

却说寻春小榭中,到黄昏时金乌隐隐西?坠,在天边划下几道耀目的灿金色。

沈棠宁是?被屋里的动静吵醒的,她揉揉眼睛,坐起身道:“在搬什么?”

“本来?放轻了声音,没想到还是?把姑娘吵醒了。”锦书忙上前给她掩了掩帐子,低声说:“嗯……是?,是?搬一些日常用的衣物器皿。”

“我屋里的不够用么?”沈棠宁没多想。

“也不是?……那个,那个,咳,是?有人要搬过来?。”

沈棠宁吃惊地瞪大杏眼,锦书支吾道:“奴婢若说了,姑娘莫着急。”

“是?,是?世子要搬过来?!”

“是?谁说的!”沈棠宁抓住锦书的手急道。

“好像是?夫人吧,”锦书叹了口气道:“我们也不晓得,是?秦嬷嬷午后突然过来?,说世子要搬过来?住,世子夫人身体不好,世子给您冲冲阳气,帮您养身子。”

什么冲阳气,锦书说的沈棠宁根本听不懂。

但她知道自己是和谢瞻绝对住不到一处的,两人脾气不和,住在一起肯定整日吵闹打?架,眼下她好不容易看着与谢瞻关系缓和了些,若再住到一处……

沈棠宁心急如焚,刚想下床去找王氏问?清楚,还没换上衣服,谢嘉妤就过来?了。

谢嘉妤带了不少补品吃食和点心,听说她要去找王氏,立即就猜到她的意思,把她摁回床上,主动解惑道:“嫂子你别?瞎忙活了,我娘不会答应你?的,陈太医说你?天生体质弱,阳气不足,容易滑胎,需得寻个阳气足的人给你冲一冲,还说哥哥可是?这?得天独厚的‘太阳之人’,你?若跟他住在一处,时日久了,于你?身体是大有裨益呢!”

“他不会答应的!”

“他如何不答应,还是?他自己主动要搬过来的呢!”谢嘉妤笑嘻嘻道。

沈棠宁苦笑,谢瞻主动要求,这?怎么可能。

自从她与谢嘉妤冰释前嫌后,谢嘉妤便一心撮合她与谢瞻,她明?白谢嘉妤是?好心,她与谢瞻曾也想好好相处过,化解两人间的误会。

只是?,处不来?就是?处不来?,强求不得。

这?世上总有一类人,不论你?脾气多好多与人为善,都?会有这?样?一个人与你?不对付。

沈棠宁觉着,她和谢瞻大概就是?前世的冤家?,两个人互相嫌弃,就像一只刺猬与另一只刺猬,两人一靠近浑身的刺便张了起来?,这?是?无论旁人做多少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很清楚沈家?与谢家?,她与谢瞻乃是?云泥之别?,她本来?就配不上谢瞻,能遇到王氏这?样?和善的婆母和谢嘉妤这?样?率真不记仇的小姑已是?大幸,故从未想过高攀。

“我会去找母亲解释,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沈棠宁坚持道。

谢嘉妤忙拉住沈棠宁。

“我刚从我娘那儿回来?,娘在忙着,嫂嫂你?先别?去了!”

谢嘉妤盯着看了沈棠宁半响,忽叹气道:“嫂嫂你?真是?犟!白让我哥给你?冲阳气你?还不要,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害怕他呀?也是?,他脾气那样?差,哪个女孩子受得了他,不过我和你?说。”

谢嘉妤四下看看,没人,他神神秘秘地凑近沈棠宁道:“他这?脾气是?差一些,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还有,他最怕我娘数落他了,他哪里欺负你?了,你?就直接去和我娘告状,我娘肯定给你?和她的宝贝孙儿撑腰!”

谢嘉妤正说在兴头上,眉飞色舞地给沈棠宁讲谢瞻从小多孝顺尊敬王氏,突然不知道谁在外?面喊了一句“世子来?了”,她忙止住,坐直身子朝着外?面笑。

谢瞻走了进来?,上下扫扫她,冷冷道:“你?刚才说什么,这?么高兴,说给我也听听。”

谢嘉妤嘿嘿笑,“没说什么,我说哥哥你?很担心嫂嫂,一听说嫂嫂病了立马就收拾东西?搬了过来?!”

“胡说八道,你?这?孽障!”

谢瞻没好气地要去拿谢嘉妤,谢嘉妤忙瞅准机会跑了出去,一溜烟儿没了人影。

谢嘉妤走后,屋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沈棠宁更?是?尴尬,她没想到谢嘉妤会当着谢瞻的面这?么说,也不知之前两人说的那些话他听到没有。

“其实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你?别?多想,我搬过来?不是?为你?。”

她刚开口说了一句,谢瞻便立即打?断她。见她望过来?,他绷着脸道:“母亲生了病,我若不答应,她不肯吃药。”

他紧紧地抿着唇,语气中透着他一贯的冷淡与不近人情,神情也倨傲极了,便是?站在一处说话,他都?懒得去看她一眼,宁可望向?窗外?。

谢瞻这?般说,沈棠宁反而松了口气。

他果?然又变回那个她熟悉的谢瞻了,他若是?像前几回那样?,语气平和地甚至是?开着玩笑与她说话,她还颇有些不自在不习惯呢。

沈棠宁一哂。

“我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

谢瞻咬牙,心里气闷极了。

沈棠宁和谢嘉妤的话他都?听去了,既然她不愿意与他同居一室,他又何必上赶着去!何况,他本就是?看在王氏与她腹中孩子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搬过来?,又不是?为了她!

“你?明?白最好!”

“世子离开的时候,那模样?似乎不大高兴。”锦书端着茶进来?道。

沈棠宁也察觉到了,但她想不透原因,问?锦书道:“你?看出什么缘故了?”

锦书就挠了下头。

“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愁眉想了半响,最后锦书劝她想开些。

“算了,他的脾气就是?那样?喜怒无常,你?为他伤神就不值得了,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好自己。”

顿了顿,又忍不住劝沈棠宁道:“姑娘……奴婢知道有时候你?很委屈,只是?世子他毕竟是?个男人,你?一旦与他对起来?,吃亏的还是?你?,你?实在委屈,咱们可以去找夫人,以后莫再与他那样?针锋相对了!”

锦书说这?话时一脸的担忧。

以前不住在一起,尚且磕磕绊绊,如今住在一间屋里……沈棠宁烦闷地点?了点?头。

“嗯,我省的了。”

……

谢瞻离开后,沈棠宁便吩咐韶音和锦书把她的话本子都?用布包着藏进了衣橱里。

藏好了话本子,她仍是?不放心,心里头一直沉甸甸的快活不起来?。

大概是?自己一个人一个房间住了十来?年,乍和别?人同居一室……甚至是?一张床,还是?个陌生的男人,心里难免过不去这?个坎。

韶音去抱了两床被子过来?,沈棠宁坐在床下看着两个大丫鬟收拾床铺,想着谢瞻那身量,人高马大的,他一来?她这?张小床还不知道被占去多少。

不过他应该会去厢房住的吧?

想着,她就立即吩咐了锦书去把两个厢房都?收拾了出来??

夜色浮了上来?。

天边挂着一弯镰刀似的上弦月,安成提醒还在书房看书的谢瞻道:“世子,我听锦书说世子夫人平日里睡得极早,一更?就歇下了,咱们要不早点?过去?”

谢瞻没理睬他。

安成自讨个没趣,闭上了嘴。

快要二更?的时候,谢瞻才在静思院洗漱了,哪知等他慢吞吞散步似的走到寻春小榭的时候,屋里的灯竟还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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