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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难得有些不解,他问苏培盛,“她就那么笃定,朕不会一气之下,直接将她封个答应扔后宫里去?”

苏培盛:“……”亏的也不是那小祖宗啊。

您又不打算砍了舒宁姑娘脑袋,人家最多就是做个不受宠的主子,哦……看万岁爷快把佛串子转飞了的模样,显然不太可能。

所以,这小祖宗有什么可怕的?

换他他也蹬鼻子上脸。

苏培盛只能愁苦着心肠委婉劝,“万岁爷天恩,满宫上下自都是欢欢喜喜接着的,姑娘定也是如此,不愿意来御前,怕是有苦衷。”

“先前苏常在小产,姑娘……姑娘许是吓着了,也许姑娘是想等耿知府有了功绩被提拔起来,能得高位的时候,再伺候您呢?”

胤禛冷笑,“她还知道怕?是怕气不死朕,还是怕朕不会砍了她?”

苏培盛身子躬得更低,“万岁爷息怒,姑娘家的心思,奴才一个没根的,也捉摸不透,奴才愚见,主子爷……若太心急,怕要叫旁人看了笑话。”

到时候肯定有人说,万岁爷惦记着太后宫里的小女官,送了这么多来还不够……这得多荒淫无度。

外人可不知道主子爷还要靠人洗寝衣呢。

再者,后宫又不缺女人伺候,就非得拽这小祖宗上龙床不可吗?

他偷偷抬起眼皮子,小声道:“万岁爷您想啊,这强扭的瓜不甜,先前这一出就能看得出,姑娘爱折腾。”

“万一折腾过了头没法收场,多少有些浪费了姑娘的本事不是?”

胤禛被苏培盛噎得直运气,就算苏培盛话再委婉,他也听出来了。

他本就知道,真气急败坏把人弄进后宫,那小狐狸绝对敢一问三不知,牛马是别想了,纯属弄个倔驴进来。

而且,若真以势压人,就代表他彻彻底底输了。

再面对那小狐狸,他气也顺不了。

胤禛略烦躁地阖上眸子,转动着佛串子,心思也冷静下来。

他冷声吩咐:“叫常院判过来一趟,将御膳茶房的东西仔细验看一遍。”

“趁着索绰罗氏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查查她身边的东西。”

他那天虽然起了欲念,把人撵走后,回过味儿来,知道自个儿被狐狸挠了,除了心痒,也就只剩哭笑不得。

若想临幸宁楚格,胤禛就不会等到这会子。

索绰罗氏原本就是他的奴才,宁楚格的阿玛还算得用。

他早想好了,要给宁楚格赐婚董鄂彭春的小儿子,将两红旗拉拢过来。

到了夜里,他批折子批得脑仁儿疼,一时睡不着。

值夜的宁楚格奉上茶,喝完了茶水他却依然烦躁。

宁楚格自荐给他按几下子,按着按着他这火就止不住,将人拽到了帐子里。

若不是前朝户部催缴欠款,还有礼部两个大典方方面面都忙得他没工夫多想,他早叫人去查了。

胤禛虽不热衷于床榻上这点子事儿,也没有非谁不可的想法,解了欲念,便等着这小东西主动送到御前来。

如今知道叫她摆布了一道,他隐约察觉,那日他临幸宁楚格,说不准也是这混账折腾出来的。

胤禛淡漠的眸子愈发冰冷,“叫陈嬷嬷想法子问问那混账,别打草惊蛇。”

如果她真敢对他下手,偷偷用什么违宫禁的东西,不顾龙体安康胡来……再有用的奴才,他也不会留。

他声音里掺了冰碴子,“将青玉阁收拾出一间来,叫赵松亲自带人去。”

*

腊八后,宫里的年味儿就重起来了,宫里宫外都还算消停。

这天半夜里,耿舒宁被冻醒,汤婆子已经完全凉下来了,微弱的冷风透过窗户缝直往屋里钻。

她烧退了以后,就不肯再叫小宫女值夜。

她自个儿还是宫女呢,没必要这么作践人。

而且在宫里,太过张扬的特殊是要遭人恨的,这很要命。

实在冷得不行,她只能吸着气裹被子起身,拿起汤婆子去炭盆边上的水壶那边去换热水。

透过为了避免中毒开着的窗户缝儿,耿舒宁看到了外头翻飞的雪。

年根子底下又是大雪啊……她晃了下神,明年应该是个好年景,就是百姓不知道能不能过好年。

哪怕是这金尊玉贵的紫禁城里,伺候的宫人也苦着呢。

值房是不可能有地龙的,膳房的锅炉和烟道都不靠近值房这头,没人会给烧炕,日子更难熬。

她捧着并不算烫手的汤婆子,哆哆嗦嗦钻回炕上,还睡意蒙眬地想着,地龙不必奢望,要是有不烧炭火盆的取暖方式就好了。

起码窗户可以关严,会暖和很多。

她在山里的时候待在屋里也不冷啊……一抹年头太过久远的灵光从耿舒宁脑子里闪过,又被睡意轻轻拢进梦里。

翌日天还没亮,耿舒宁踩着吱嘎吱嘎的白雪去前殿应卯,雪还没停,却已有许多小太监抖着身子在扫雪。

坚持伺候着太后梳洗后,耿舒宁才往后殿小库房走了一趟,若无意外,一天的差事这就算了了。

有周嬷嬷的吩咐,她可以用早膳,在自个儿屋里装蘑菇休养。

她眼下是个‘心碎’的女人,太适合猫冬了。

可从前殿回来时,天刚稍亮,能看到小太监们在扫后殿的雪了。

虽然后头没有主子,毕竟库房和膳房都在后头,来来往往摔了什么都不合适。

累得脑袋上冒白烟的小太监,握着扫把的手上都有很明显的口子,十个有八个唇色乌青,一看就知道是袄子不顶用。

耿舒宁心知小太监们没什么银子,棉袄且不说,连最低等的黑炭都烧不起,热水也很少轮得着他们……

她这心窝子像是被攥起来的柠檬,格外的不得劲儿。

*

回到值房,周喜很快就跺着脚殷勤给她送来了早膳。

进门的时候他放下提盒,没忍住摸了下耳朵,又疼又痒得直抽气。

就连他这跟着大师傅的膳房太监,手上还看得过去,耳朵上也有冻疮,明显夜里是不好过。

耿舒宁塞给他一块十两的银子,“跟内务府多买点生姜回来吧,劳小周谙达多熬点姜汤,给外头的小太监们喝。”

“别叫他们真病倒了,容易叫主子染了病气不说,后头再下雪没人干活儿。”

周喜笑眯眯将银子塞袖口里,“姑姑心善,我这就去,生姜不值钱,这银子还够买点黑糖块回来,回头我叫这帮小子儿给您磕头!”

黑糖块就是熬坏了的饴糖,内务府年底做得多,坏的也不少。

不肯扔掉,好歹得赚点油水出来,几十个铜板就能得巴掌大的一块,算是宫人们过年时,难得能奢侈品尝到的甜味儿。

耿舒宁被逗得笑出来,无奈挥挥手送走周喜。

草草喝了几口粥,就裹着毡毯趴在矮几上,对着笸箩里的羊毛发呆。

在外头冻上一遭,她其实也清醒了,昨晚的灵光又续上了。

大山里的日子其实跟这会子百姓有异曲同工之妙,她知道有个东西能解决普通宫人冬天日子不好过的问题——蜂窝煤炉子。

蜂窝煤用最低等的炭也能做,燃烧的时间还长,上头还能烧水做饭,叫大伙儿冬天能吃点热乎的。

但方便面她能苏,大蒜素也勉强说得过去,炉子和蜂窝煤……这会子根本就没地方找去,她拿什么来解释呢?

即便皇上知道她有不妥,先前苏出来的东西只要她咬死了,这狗东西也没办法烧了她,毕竟都是普普通通或有迹可循的东西……

*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门口就传来跺脚的声音,陈嬷嬷呼着白气从外头进来了。

“昨夜里下雪冷,姑娘没冻着吧?回头我再去内务府那头要点红罗炭过来。”

宫里用的炭分三等。

上等是造办处烧出的木炭,称之为银丝炭,只给嫔位以上的主子们用,烧出的细灰还能给主子做月事带。

中等就是陈嬷嬷说的红罗炭,是矿上出的少烟炭,炭灰给宫人用。

最低等是煤矿黑炭,烧起来烟大得人脸都看不见,烧完了是一个个小孔的块状杂质……

嗯?耿舒宁蓦地坐起身。

那些小孔和蜂窝煤是不是能胡扯到一起去?

陈嬷嬷见耿舒宁呆呆摇头,脸上稍稍迟疑片刻,凑上前低低道。

“法子给苏常在送过去了,她不知道是谁送的,苏总管那边却瞒不过去……”

前几日太后往御前送了八个女官,还特地避开了耿舒宁。

御前没什么动静,皇上北巡一趟,年底回来忙着呢。

但慈宁宫里,这阵子关于耿舒宁被御前撵回来后,差点没哭死的事儿,隐隐已经传开了。

慈宁宫里几个女官,除了耿雪外,没少阴阳怪气。

若不是周嬷嬷敲打过膳房,姑娘每日还往前殿去,眼下能不能吃上口热乎的都是问题。

“听苏总管说,万岁爷这些日子就没见着个笑脸。”陈嬷嬷不理解。

“索常在也是姑娘推了她一把?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嬷嬷眼皮子眨得很厉害,这是告诉耿舒宁隔墙有耳呢。

显然,陈嬷嬷疑惑是真的,但问题不是她带来的。

耿舒宁打起精神,也冲陈嬷嬷无辜眨眼。

“我没其他人聪明嘛,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解决问题,瓜尔佳常在被苏常在追着咬,老实多了吧?”

“苏常在没了个孩子,就再给她个孩子,她也不会继续闹。”

“钮常在要保胎,从大佛堂去延禧宫,肚子也平安鼓起来了不是?”

“我这是为万岁爷分忧呀。”耿舒宁说着,鼓起小脸儿来。

“至于索常在,我只送了她几张能解乏的茶水方子,想叫她帮我在御前说说好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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