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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培盛声音太大,胤禛在殿内都听到了。

他将人喊进来,看苏培盛和赵松这爷俩魂不附体的模样,沉声问——

“怎么回事?”

苏培盛小心翼翼看耿舒宁一眼,“回万岁爷,太后在十四贝勒府薨逝了!”

胤禛愣了下,也下意识去看耿舒宁,倒没说什么,便起了身。

“叫人备马!”

这样大的事儿,他得立刻去十四贝勒府。

耿舒宁没动,只静静看着胤禛急匆匆往外走,冷静地回想他看过来的那一眼。

大概是太后死得太突然,他那一眼没什么情绪,只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大概他觉得,太后的死,跟耿舒宁脱不开干系。

确实,耿舒宁算到了,正史上没人阻拦太后,她也把自己折腾死了。

太后明摆着要她的命,你死我活的局面,她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性子,将太后崩溃的那个点推动一把,已经算仁慈了。

太后信佛,那条黑色巨龙,还有佛像上的两行字,叫太后笃定了自己假凤的命格。

她坚持了一辈子的算计都成了笑话。

疯起来不要命,甚至有些心理扭曲的女人,决计接受不了这样的命运。

这个道理,康熙和胤禛都能想明白。

康熙怎么想,耿舒宁不在意,她没亲自动手杀人,就很对得起蓝盆友了。

若胤禛敢拿杀母之仇来哔哔,那这荣华富贵的日子她还真就不过了。

不是只有太后一个人会主动找死,诈死的法子多着呢。

*

耿舒宁在九洲清晏等着的时候,胤禛和梁九功飞快到达十四贝勒府。

路上林福就跟胤禛禀报,太后进入十四贝勒府后,令徐昌和乌雅嬷嬷守着院子,除了允禵谁都没见。

晚膳也是在自己院子里用的。

到就寝为止,太后都表现得很正常,只将自己库房里的东西都交到了允禵手中,拉着他感慨母子俩都走错了路,看起来悔意深沉。

这叫允禵稍微松了口气。

他觉得,只要额娘知道错了,老爷子和皇兄都没有剥去额娘太后的身份,只受点挫折,早晚还能回京,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因为担忧太后,他好些日子都睡不好,这夜里就睡得格外沉。

等允禵被惊醒的时候,太后所在的院落火势已经大到止不住了,屋里的太后和周嬷嬷都没出来。

等到火势被灭后,断壁残垣中只有两具焦黑的尸体。

太后什么话都没留,就这样用一场大火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

胤禛和梁九功踏入允禵后宅时,徐昌和哭得死去活来的乌雅嬷嬷已将太后和周嬷嬷的尸身都收殓进了棺椁中。

禁卫军在一旁手持火把,肃穆守着。

见到皇上急匆匆赶过来,所有人都跪地请安,只有允禵一直瘫坐在地上,像丢了魂似的。

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事,允禵怕是会蹦起来一拳打到胤禛脸上,气兄长逼死生母。

可这会子,允禵丝毫没有生怒的力气。

他只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后所在的棺椁,嘴唇都起了皮,明显是被火烤了以后滴水未沾。

胤禛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看了看棺椁,蹲在允禵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允禵,这不是你的错……”

他的话像是惊醒了允禵的魂儿,他猛地哭出声来,打断胤禛的话,像是疯了一样。

“不,是我的错,是我叫额娘失望了,是我懦弱,逼死——唔呜呜呜……”

胤禛赶忙捂住允禵的嘴,转头吩咐:“都退下,苏培盛,安排人尽快回宫,在慈宁宫停灵!”

允禵这些话不能叫外人听见。

等托合齐带着人退出去后,胤禛才放下手。

允禵什么都顾不上,以头抢地,哭嚎不止。

“额娘对我失望了,她一辈子都是为了我,可我是个废物……”

“她一个儿子都不要了,她谁都不要了,她这是要报复我们……”

胤禛蹙眉:“这样的话以后不准再说,是额娘自己的选择,你是想叫所有人都知道太后自戕吗?”

允禵不可置信地瞪大红肿的双眼,冲胤禛怒吼——

“都这个时候了,你在意的竟是皇家的颜面,毫无悔过之意!”

“你怎么能这样心狠,若不是耿——”

“混账!”胤禛冷着脸冲允禵怒喝,打断他的话。

“少在这里攀扯旁人!没人逼着太后在安佑宫借祖宗的势来毁了朕!朕悔过什么?”

“悔过不该在襁褓中被孝懿皇后抚养?悔过不该在她几次三番不愿意抚养我的时候,继续觍着脸住在永和宫门口?”

他冷冷看着允禵:“还是悔过不该登基,该在皇阿玛将皇位交给朕的时候,禅位给你?!”

一个个问题砸在允禵脸上,叫他刚生出的怒气都化作悲凉,重新压回嗓子眼里,哭得再说不出话。

他知道,皇兄和额娘关系不睦不是皇兄的错,也知道额娘的偏心和所为不是皇兄逼迫,可他该怪谁呢?

怪那个和尚话不说清楚,还是怪自己不像允俄那样,叫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草包?

允禵拽着胤禛的袍角,哭得声嘶力竭,“四哥……我们没有额娘了……若有下辈子,我不想出生在皇家了……”

胤禛看得出允禵生出了死志,额角青筋直蹦,恨不能一脚将这个软在地上的弟弟踹开。

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住,也配妄想皇位。

可胤禛也心疼这个弟弟,如果不是生在太后肚子里……也许这会子允禵已经在军中崭露头角了。

他压下火气,叫苏培盛和允禵的长随过来,将人架进书房里,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放任允禵走了极端。

*

等胤禛回到九洲清晏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耿舒宁一直没睡踏实,听到动静,立刻就爬了起来。

胤禛静静坐在床沿,身上还带着些焦味儿,脸色格外疲惫。

耿舒宁靠在床头,轻声问:“太后的丧事,爷打算交给谁来办?”

都知道她与太后势同水火,她不会沾手此事,最有可能的是齐妃。

可要叫齐妃在人前亮了相,张罗这样大的丧仪,先前耿舒宁在宫里造下的势会被削弱许多。

她更倾向于叫宜贵太妃来办。

胤禛沉默片刻,没答她,“你知道太后……不会去皇陵?”

他想问的是什么,耿舒宁一清二楚。

她表情疏淡,“皇上这是在怪我,不该在安佑宫以鬼神手段压制太后?”

怪她逼死那个不将他当儿子的生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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