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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有一地段绝佳的大陀巷, 背靠巍峨庄肃的皇城,前通热闹非凡的闹市,四通八达, 去哪儿都方便, 所居者皆为朱门雅户, 显贵公爵。

其中最好的宅子,唤为澜翠苑, 乃为首辅私宅。

京中有传闻道, 澜翠苑对外宣称是别苑, 实乃金屋藏娇之地。

首辅大人平日里除了出入皇宫,鲜少回基恩巷的首辅府宅留宿,大多下榻澜翠苑。

苑中娇养了数十佳人,各个美艳无双,身段多姿,如同盘丝洞的妖精般,勾着首辅日日流连忘返,为此直到二十六岁都无暇顾及婚嫁大事。

今夜亦不例外, 已是亥时五刻,却依稀可闻澜翠苑中却传来丝竹舞乐、及女子的阵阵铃铛娇笑声……

其实这些传言道并非全虚。苑中的这些女子皆是云风费尽心计, 根据阮珑玲的相貌依样画葫芦,一个个费心搜罗来,引荐到李渚霖眼前的。

这些女子论身份, 是近不得首辅身的,云风倒也不指望她们能真正能入主子的心, 哪怕是在政务闲暇时, 让他开怀些总是好的。

可费了着许多功夫, 李渚霖却并未宠*幸过她们一夜, 却又没有放她们走的意思,只收拢在苑中伺候,偶尔召出来歌舞助兴罢了。

阮成峰,短短三个字,却让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犹潮涌般扑面而来,险些让人浸灭。

扬州的烟雨柳巷,吴言侬语,以及那个千娇百媚的市侩商女……这些所有的一切一切,犹如昨日重现,全都清晰浮现在李渚霖脑中。

今日将那些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处理完,李渚霖原本已然乏累了,却还是命人起宴上酒,召唤歌姬器乐,独自一人饮起酒来。

“爷,这草莓乃是辽东的贡品,跑死了八匹马才到京城,梗叶翠绿新鲜着呢……奴喂给爷吃……”

李渚霖盘坐在宽阔的金丝楠木酒桌后,眸光一抬,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女子身上或多或少,皆有几分阮珑玲的影子。

歌女的嗓音像极了她的软言求娇。

舞姬的个头与身段她别无二般。

他扭扭头便可望见那双熟悉的“眼”,微微张嘴,与她同样右手背上有颗痣的“双手”,便会递上草莓喂到他嘴旁……

李渚霖醉眼朦胧着,将她们身上的部位凑至一处,就拼成了一个完整的阮珑玲。这种感觉……就好似她一直在身侧,从未离开过。

若是旁人知晓,只怕要笑话他是个昏头昏脑的大情种!

岂会?

他不过是不甘心!不甘心罢了!

“吱呀”一声,厚重的殿门被猛然打开,狂劲的夜风卷着落叶灌刮而入。

门外走来位两鬓斑白的蓄胡老者,素净的衣料流光溢彩,身周溢了些道骨之风,犹如遒存在悬崖峭壁旁迎风挺立的老松,令人望而生敬。

正是晏朝先帝依仗了一生的三朝阁老,当今太后、首辅的生父,幼帝的外祖李丰渠。

李丰渠出现在殿中的刹那,自带的气场使的空气都滞了几分,他微抬了抬手,在场所有歌姬舞女,全都屏气后退着退出了殿厅中。

李渚霖望见来人,眯着酒眼站了起来,踏下石阶站定,拱手垂首恭敬唤了句,

“父亲安好。”

闻着呛鼻的胭脂水粉味,以及眼前的一片狼籍,李丰渠只觉气不打一出来,痛心疾首呵斥道,

“安好?你若真想让我晚年安好,就该早日娶妻成家,让我享享含饴弄孙、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而不是没个正经,日日窝在这宅院中与那些妖妖俏俏的女子厮混在一起!”

自从先帝去世之后,李丰渠便退朝归野,将李家多年来积累的权柄,逐渐移交至嫡子李渚霖手中,过上了夫人云游四方的好日子。

李丰渠原也不是个不懂变通的死板长辈,以前也觉得儿女婚事应该顺其自然,强求不得,可直到他与李母历经三四年,踏遍了晏朝的所有河山后,儿子竟还不愿娶妻生子,这才着急了起来!

李丰渠背着手,焦躁地在厅中绕着圈子,恨铁不成钢道,

“如咱们家这样有荫封的公爵世家,最要紧的便是要开枝散叶,繁衍子嗣!

莫说京中的官宦人家,就算是寻常百姓,与我年岁相当的老者,家中早就有好几个孙儿了!只怕再过几年,曾孙孙都快要抱上了!你呢?却还是一无所出!”

“霖儿,你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此言震然响彻在宽阔的殿宇上空,传来阵阵回声。

这样的情景,近两年每隔一阵便会上演一出。

以往父亲只是旁敲侧击,循循劝导,从未如这般面提耳命振声厉言过,现在估计是将所有耐心磨光,急不可待了。

李渚霖愈发将头深埋了埋,紧抿了抿唇边,闷声回了句,

“父亲息怒,是孩儿让您操心了,孩儿知罪。”

“知错不改,更是罪上加罪!”

瞧儿子还是这样左耳进右耳出、油盐不进的模样,李丰渠骤感头疼,

“我问你,方才那些莺莺燕燕,有哪一个?哪一处能比得上颜芙?你有时间在此处,为何就没有时间去富国公府看看颜芙呢!论家世、才学、脾性、相貌,颜芙那孩子在京中贵女都数得上名号!

最关键之处在于,她对你一往情深,且早就对外放言,只要你一日不娶,她便一日不嫁,现如今都被生生耽误到二十二岁了!去年更是因此忧思成疾,是富国公拼着性命,去慈宁宫和太后请了你与她的赐婚懿旨,病情才略略好转活了下来!”

李丰渠知说这些也无用,直直挑明,红脸粗声道,

“我今日便是来通告你!

明珠懿旨已下,这门婚事已无转圜余地!

我择定好了良辰吉日,半年之后十一月十六,你便与颜芙拜堂成亲之日!”

此言甚为笃定。

不是来商量的,而是一副公事公办通知的口吻。

空气停滞,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李渚霖才蹙紧了眉头,寻求着哪怕一丝转圜余地,

“张颜芙再好,可孩儿对她无意。

这门婚事,实非孩儿所愿。”

“非你所愿?那你倒是说清楚道明白,你心中所愿到底是谁?”

李丰渠极其无奈地摊了摊手,“你若是有心爱之人便也罢了,凭她是谁都好,只要有,为父也不怕得罪那富国公府,也愿为你违逆皇命抗旨不尊,好让你另娶心爱佳人!”

心爱佳人?

呵……或许曾经有过,李渚霖视她为真情真爱,但那人只将他视为玩物,说二人不过是露水情缘。

思及此处,李渚霖浑身都僵了僵,指尖也攥紧了袖边,只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你不说话,那便是没有!”

“既然没有!颜芙便是你最好的选择!

满晏朝去挑,也再挑不出这样与你般配的女子!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又何苦让此事僵持着,使得众人都下不来台呢?”

是啊……

何苦呢?

何苦为了个身份低贱,水*性*杨*花,连妾都不配当的狡诈商女,而去拒绝一个出生名门望族,贤良淑德,待他一往情深的贤德正妻呢?

莫非让今后几十年的岁月时光,去为那短短月余的情好时光陪葬么?整整五年,他甚至已为此踟蹰了整整五年了……够了…他理应将那段岁月彻底忘记,迈步朝前了……

“一切依父亲大人所言便是,孩儿…遵命。”

随着皇榜的登出,天下百姓都晓得了扬州出了个十八岁的状元!整个扬州都与有荣焉,许多百姓都自发来到了阮府门前祝贺,就想要沾沾这新晋状元郎的喜气。

那可是状元!整整三年才会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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