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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先帝去世, 诸位皇子夺嫡,藩王叛乱,血洗朝堂……百姓的日子委实有些不好过, 好在首辅治国有道, 这几年休养生息之后, 天下大定,才能安生些。

朝廷早就有意减征百姓的赋税, 户部早就拟好了一道整改盐税的政令, 只剩下一些细则还需商讨落实, 此时诸位大臣们正在德政殿中讨论得热火朝天。

李渚霖有个规矩,谈论正事时候,除非紧要军情,绝不允许任何人叨扰,可此刻朝臣们正在高声阔论地各抒己见,却见首辅的贴身护卫云风,未经传召,就面色焦急地跨上玉阶…

莫非是边关战情有变?

在场诸人纷纷止声, 皆忐忑不安了起来。

也不知云风说了些什么,只见李渚霖脸色大变, 急痛攻心震怒之下,蓄力一掌就将案桌拍碎,几乎是咆哮着喝出声来,

“岂有此理!”

或许是由于即将新婚,首辅近来心情格外好, 此时究竟是出了何等塌天大事, 才让这位杀神如此大发雷霆?桌上的笔墨纸砚, 文书册宝叮铃桄榔掉落一地, 朝臣们被这动静吓得当即腿软,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李渚霖扔下众臣,腾然站起身来,脚底生风疾就速往顺国公府赶,面色铁青,气急反笑带着雷霆万钧起,

“好!

好得很!”

“青天白日之下,公爵门户当中,两个大活人竟凭空消失?好哇,我顺国公府,竟让贼匪如若无人之境般任意出入?

黑骋铁骑呢?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云风心知此事重大,快步紧跟李渚霖的步伐,提起心尖,冷汗连连道,

“黑骋铁骑原也是听了吩咐,在阮娘子与小世子身侧暗护着???的……

可…可大人也知,老爷以往就不喜打打杀杀,自持府兵守卫森严,是从来不许黑骋铁骑入内的,再加上府中近来忙着筹办婚事,这才让贼人钻了空子。”

李渚霖哪里听得进去这些由头?

他原就日理万机,又还兼任帝师之责要教养幼帝,精力本就极其有限,莫非还要他事无巨细交代清楚,教黑骋铁骑如何看护人么?

算算时间,阮珑玲母子由阮府已经消失许久,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现如今最紧要的,是要赶快查明他们母子二人的下落。

李渚霖勃然回头,额间的青筋暴起,眸底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怒喝一声,

“查!

传令下去!黑骋铁骑,锦衣卫,羽林军,刑部捕快,京中衙兵,城郊戍军……抽调所有人手,事无巨细给我去查!

哪怕掘地三尺,将整个京城翻转过来,也务必要给我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阻者,杀无赦!诛九族!”

李渚霖征战沙场,呕心沥血多年,除却扬州的那月余温存,他从未不停歇过一刻,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现如今晏朝肃清内患,边境宵小已不敢侵犯,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在这太平盛世之下,得命运眷顾,他又与阮珑玲重逢,得了小为安这个麒麟儿,眼看着三日后,二人就要喜结良缘,共结连理,今后尽是喜乐安宁的好日子了……

究竟是何人?

在如此紧要关头,硬生生横生波折,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无论是谁,既然敢动他的人,最好是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找到阮珑玲母子下落时,他们最好是毫发无伤!

否则,他不介意释释这收敛已久,令人心怯丧胆的杀心!

阮珑玲是当朝首辅未过门的妻子。

小为安更是名字都未来得及入宗庙族谱的嫡子。

朗朗乾坤之下,二人双双在顺国公府被掳走。

此事一石激起千层浪。

引得皇城内外震惊。

首辅的滔天大怒,使得这座矗立了几千年的巍峨皇城都震了震,宫人们生怕被波及人头落地,一个个犹如惊弓之鸟般,默然噤声快步在宫墙下行走着。

消息传到慈宁宫中之时,李明珠正在执笔泼墨作画,闻言震惊之下,指尖微顿,笔锋斜倾,画纸上的蝶戏牡丹图已然作废。

心慌又意乱,哪儿还有作画的心思?将指尖的狼毫笔搭回了墨砚上,李明珠脸上惊疑不定了几瞬,当机立断吩咐伺书道,

“传本宫懿旨,命宫中凤卫倾巢出动,协助首辅办案。”

伺书护主心切,急急劝阻道,

“若是让凤卫协查办案,那娘娘在宫中的安危怎么办?

凤卫乃您的私卫,如今仅余六十几人,每一个都是您砸了无数真金白银培养出来的,那掳人的贼匪还不知是什么路数,若是折损一二,岂不是损耗了娘娘的心血?且首辅大人已经调动了不少兵马,也不缺娘娘这寥寥几十人……”

“那些虾兵蟹将,岂可与本宫的凤卫相提并论?”

李明珠蹙着眉尖,微微抬手,打断了伺书的话语。

“娘娘三思,此举不妥!

人心易变,艰险叵测。

因合欢散一事,首辅大人已经与娘娘生疏了,娘娘何苦还要折损自身,给他人做嫁衣?”

太后娘娘之所以能在后宫中屹立不倒,升至云巅,不就是靠着这幅冷血冷心肠爬上来的么?伺书自然也以为,这次太后也该作壁上观才是。

其实伺书说的这些,李明珠又何尝不清楚?

可她心中到底有一杆秤,在保全自身权势,和维系至亲血脉至亲孰轻孰重,这些时日来,她心中已有定论。

“那次原就是本宫没有拿捏好分寸,也怪不得他同我生分。

无论如何也好,本宫是做姐姐的,哪有与自家弟弟计较的道理?且你瞧见这风雨欲来的动静没有?想必他是很看重那位未来弟媳的,那孩子更是本宫的亲侄子。

本宫亦为人母,实在是做不到袖手旁观。其他的话也不必多说,你传令去吧。”

阮府这头。

阮丽云与阮玉梅姐妹二人,原正在为三日后的大婚,确认着喜宴上的菜色,已经九岁的舒姐儿,眉眼间已能看出些阮家女子的姝丽绝尘来,真乖巧着伫立在膳桌前报菜名。

来福正蜷缩着猫身,在桌下打着猫盹儿…

一切都是家常馨然的模样。

阿杏急步入内,气喘吁吁着,道出一句石破天惊之语,打破了其乐融融的景象。

“二位姑娘…

东家与安哥儿,在顺国公府被人绑走不见了!”

来福“喵”得一声惊跳而起。

姐妹闻言的瞬间,二人指尖的筷箸,不约而同一起掉落。

经过了反复确认之后,才终于惶惶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无人主持大局的情况下,年长几岁的阮丽云自然成了主心骨,她先是让乳母将啼哭出声的舒姐儿送回了房间,然后煞白着脸,与妹妹阮玉梅商量对策。

阮玉梅有些六神无主,带着哭腔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那可是顺国公府首辅老宅啊!寻常百姓见了都得绕道走,生怕冲撞到了贵人,那贼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当众掳人?!”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那贼人必然是料定了顺国公府这几日事务繁忙,才寻准时机下此黑手的,想必是筹谋已久,绝非是忽然冒出的歹念。”

阮玉梅闻言愈发心慌,

“那可如何是好?

阿杏方才说了,离二姐与小为安不见,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时辰了,我…我简直不敢想…”

阮丽云太阳穴直跳,捂着胸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莫慌…越是关键时刻,我们越不能乱了阵脚。

我们都如此着急,想必首辅大人与顺国公府一定比我们更着急。”

“首辅大人必然会派官兵海捕追查,可怕就怕这种阴私事,明面上难以查获出什么蛛丝马迹,好在咱们阮家商行中,还养了这么许多小厮与售货娘子,那贼人既然掳了人,那打点车马,过路驻停的,难免都会露出马脚……

放话出去给京中的所有的商铺,上至东家掌柜,下至伙夫脚力,但凡察觉周遭有与这桩绑案的任何蹊跷,直接报向阮家商行,我们阮家必重金酬谢黄金千两!”

阿杏得了令,立马领着全府上下的仆婢们,朝阮家的各个商铺中送信去了。

宫内宫外,京中京郊,官场商界……

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全都活动了起来。

热闹繁华的街道上,身着玄铁甲胄的黑骋铁骑,如蕴含着雷电的乌云压过,凶悍猎犬出街,卒兵挨家挨户搜查…

这惊天动地的声势,俨然比当年追捕藩王余孽时,有过之而不及!

这让许多消息并不灵通的百姓无比紧张,只觉朝堂或要变天了,一个个关起了门窗,龟缩在家中闭门不出。

除了平头百姓,京中还有一户公爵人家,内心极其不安。

富国公晓得了其中内情之后,在厅中焦躁不安来回踱步。

自从那个孽障女儿,给首辅下合欢散未果,被下令轰出京城逃离出府之后,富国公为了保全自家颜面,并未大张旗鼓搜寻,只是暗暗命人打探她的下落。

将将才得知暗人传来的消息,女儿是求去了顺国公夫妇身前,这几日竟一直住在顺国公府,富国公原本预备着今日去顺国公府接人,将其塞上马车,把这个闯祸的祸殃打发去贺洲。

谁知还未动身,顺国公府就传来了惊天巨案!

富国公不免将这两桩事联想在了一起,知女莫若父,他清楚以张颜芙那个偏执的性子。

她甚至都敢连给首辅下春*药,那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的?

他很确定,此事绝对与自家女儿脱不了干系。

就算不是主谋,也至少是个从犯!

天爷!

这个女儿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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