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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捡是个很听话的孩子,性格也十分乖巧,虽然什么都忘了,一切需要从头学起,可他这样讨人喜欢,大家很难觉得他烦,尤其是他笨手笨脚的,看得出来出身必定非富即贵,却也会努力跟在谢隐身边学怎么生火怎么抓鱼怎么做饭,时常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跟着叶羲禾,好像是第一眼看见她之后,就把她当成了最重要的人。

因为没有了记忆,连一些常识都不记得,闹出不少笑话来,让本来就很欢乐的旅行变得更加欢乐。

路捡尤其喜欢叶夫人,将她当成母亲一般敬爱尊重,跟着谢隐烧开水褪鸡毛时,少年突然感慨道:“隐哥,我从前肯定没有现在这样开心。”

他手里抓着一只褪去了毛的野鸡,因着身上还有些细碎的毛需要仔细拔掉,所以一边拔毛一边这样跟谢隐说。

他并不是说好听话骗人,而是真心这样觉得,这种幸福快乐的感觉对他来说非常陌生,不像读书认字,本身就会只是忘了,所以一点就通。

他不想去追问自己从前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身份,为何会被人追杀,身上隐瞒着什么样的秘密,这些他通通不想知道了,他只想跟他们永远生活在一起。

谢隐含笑看着他:“那你要珍惜当下,并且以后也要一直这么快乐。”

路捡傻笑两声,抬手摸了下脸,立刻给那俊秀的脸蛋增添了一点水迹,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小少年虽笨手笨脚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生活甚至无法自理,但属实是爱干净,拔鸡毛的水味道很重,他手里又抓着鸡,只好喊叶夫人:“娘!娘!”

叶夫人跟叶羲禾在河边洗野果,走过来问:“怎么了?”

路捡坚持要喊她娘,叶夫人白捡一孩子,喊就喊吧,这孩子也实在可怜,昏迷不醒发高烧时一直喊娘,瞧着就是个没人疼的。

“我脸上沾了水,好难闻。”

路捡一脸快哭的表情,叶夫人用手绢沾了水给他擦了好几遍,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娘你真好。”

叶夫人无奈极了:“是是是,娘好,你可要小心这些,别再用手抹脸了啊。”

路捡乖乖应了声,继续认认真真蹲着给鸡拔毛。

方圆几里都没什么人烟,但景色却是极好的,自打救了路捡,谢隐一行便没有进城,伴随着愈发南下,距离捡到路捡的地方越来越远,追兵也愈发少了,城门口盘问的官兵亦是愈渐正常。

路捡现在还穿着谢隐的衣服,他个头比谢隐矮一些,衣服穿在身上有点大,叶夫人跟叶羲禾都擅女红,便给他改小了些,而且他面上常常天真带笑,一点都看不出阴郁,身体也恢复的极好,活蹦乱跳的,任谁都想不到一个月之前他还躺在马车里,除了眼睛能眨两下,其他部位全都不能动呢!

总之就是个很活泼,对外面的一切都非常好奇的小孩儿,人虽有点跳脱,却又不会没规矩,喜欢跟着叶羲禾,又不会靠她太近,明明是他比叶羲禾大,表现的却像自己才是弟弟一般。

叶羲禾是独生女,从不知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太叔铸倒是弟弟妹妹多,可那人冷心薄情的程度令咋舌,在他身上看不见丝毫长兄风范,所以她也不懂自己应当怎样对待路捡才好,跑来问谢隐,谢隐只笑着跟她说:“要你自己舒服,不必为了别人委屈。”

叶羲禾似懂非懂,但她跟路捡确实相处的很好,两人常在一起玩耍,谢隐又额外买了一匹马,春光明媚、风和日丽,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这样快活的日子,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独自一人留在京中教学生们读书识字的叶秀才,心态是一点一点崩的。

每个送孩子来私塾的家长都要问一声,说小叶先生哪儿去啦?叶秀才告诉他们说小叶先生去云游了,不知何日归来;然后人家就问,那叶夫人哪儿去啦?叶秀才回答说夫人担心女儿女婿两人上路身边没个长辈看顾,所以跟着一起去了;最后人家问:那叶先生你咋不去啊?

叶秀才怨念极深,我咋不去,你说我咋不去,这不是还得养家糊口吗!

夫人走的第一天,想她。

夫人走的第二天,仍然想她。

夫人走的第三天,开始胡思乱想,她在外头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生病?会不会像自己思念她那般思念自己?

夫人走的第一个月,叶秀才已经写了绵绵情诗二十首,有感而发的小文章十数篇,其中十份里大概能有一份是担心女儿顺便担心下女婿的,可谓是一片慈父之心感天动地。

叶秀才扒着手指头数啊数盼啊盼,你说这春天过去了,夏天也过去了,都秋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呢?难道真的要等到明年的春暖花开?

那、那今天他岂不是要自己在家里过?!

叶夫人每个月会寄一封书信回来,所以叶秀才知道她们半途捡了个少年,他先是在心里感叹了下夫人心善,随后忧愁不已,这又多一张嘴,他更不能走了,还得多收点学生才行。

这一日,叶家私塾来了位不速之客,叶秀才是见过的,当初上门提亲的正是此人,也是女婿的亲大哥……哦不,前·亲大哥,太叔家的嫡长子,如今官居正四品太常寺少卿的太叔铸。

年纪轻轻便爬到这样的位置,绝不是普通人。

叶秀才有些怕他,毕竟人家是大官自己是白身,且女婿之所以跟太叔家断绝关系,便是因为这位长兄,看他这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模样,怎么也想象不出他恼羞成怒赶弟弟离家的情景。

知人知面不知心,叶秀才谨慎极了。

太叔铸好不容易腾出手来可以收拾谢隐,他的确是喜欢叶羲禾,可这种喜欢太浅薄,毫无尊重可言,所以他想念她,却又能冷静理智地选择暂时放弃她——难道他不知道,如果谢隐不是谢隐,换作任何一个男人,会眼睁睁放着年轻美丽的妻子一下不碰?

如果男人强迫自己,个头娇小力气不大的叶羲禾要如何反抗?

太叔铸会恨不得杀了强迫她的人,但更会对“失贞”的叶羲禾因爱生恨。

他就是这么个自私自利蛮不讲理之人,谁要跟他讲真情,那才是傻子。

也不要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因为他惯会骗人,看他的妻子对他如何死心塌地就知道,他很擅长伪装,看起来格外真诚,要知道他的岳父可是当朝丞相,连丞相大人都被他欺骗过去了,更何况叶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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