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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钟府外头的简洁冷清,这个院子可谓是用心至极。

是陌生的环境,但这里又跟皇宫不同,下人端了泡脚桶进来,里头放了薛敏特制的药包,可以驱寒活血,泡脚桶很大,但今天出宫并没有带宫女,她正要弯腰自己脱掉鞋袜,却被官家握住了一只脚踝。

她的肌肤与罗袜分不清谁更皎洁雪白,脚背白到能看见青色的血管,赵国贵族女郎大多有裹足之习,但她爹不疼娘不爱,也没人管,自然没有裹,因着赵国是主国,其他附属国也都或多或少有着这种陋习,官家将她的双脚放入水中,自己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也脱下了鞋袜。

泡脚盆太大了,放进去两双脚都还绰绰有余,温离慢动了动脚趾头,踩在了官家脚背上。

闭目养神的官家撑开一只眼睛睨她一眼,懒得搭理,任由她放肆,温离慢似乎也觉得好玩,她踩了踩他的脚背,感觉他的脚比自己的大好多,难怪走路那么稳当。

当初她被送入赵国王宫时,温国公夫人还想过要临时为她缠脚,免得入宫后被人说不懂规矩,可惜时间不够,才让温离慢逃过一劫,当然温国公夫人也有另一层考量在里头,就温离慢这身体,怕是裹足之痛便能让她发病而死,赵帝要美人,他们却只有一具尸体,温国公府怕不是要吃排落。

温离慢不关心别人,她只是突然想起这件事,便跟官家说了,有时她话会稍微多一点,也并不需要人为她解答,就是想说。

官家睁眼,看了下她的小脚丫,雪白如玉,脚背曲线柔美而纤细,五个脚趾头也格外圆润可爱。

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

文人墨客素来爱写女人足,赞美讴歌之余又多几分香艳之色,罗袜绣鞋,玉足点点,为了追求小脚可谓做到极致,谁家的女郎若生了一双大脚都要为人所笑,民间女子因生活清苦无法缠足,而贵族女郎若不缠足,连好的郎君都寻不着。

尤其因赵帝爱小脚,更是掀起一股裹足热,上行下效,寻常人家稍微有了几个钱,都要给自家女郎缠足,期许能嫁个好郎君。

从前官家对此不以为意,但若是温离慢这双脚也被裹了,他想,恐怕温家人要被他挫骨扬灰。

“不好看。”

温离慢给出最中肯的评价,温国公府佛堂里,那个看管她的嬷嬷便裹了小脚,平日里走路不快,阴天下雨还会疼,尤其是清洗更是麻烦,已经畸形坏掉的脚趾若是不好好清洗便会散发出一种古怪之味,她时常对着温离慢感慨,说无人管她无人给她裹足,日后怕是嫁不好的。

女郎双手撑在床沿,看着泡脚盆里一大一小两双脚,抬头对官家道:“她说得不对,我嫁得很好。”

在嬷嬷眼中,被抢走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是因为她没缠足,被送入宫中,也是因为她没缠足,因此她的命运注定是悲惨而无奈的,一个女人的一生便这么轻飘飘随意过去,缠不缠足才是她过得好不好的评判标准。

官家闻言,睫毛轻轻颤了下,“嗯,朕也觉着不好看。”

却没有回应她说嫁得很好的话。

温离慢无意中脱口而出,却使得官家整个人情绪都平和下来,他喜欢战场,热爱那种每个细胞都被调动刺激的厮杀感,而兰京的除夕夜过于热闹温馨,让他隐隐觉得头疼,情绪也有些失控,只是她随口一句话,脑海里涌动着的杀意与周身戾气便缓缓消退,甚至纡尊降贵,亲自弯腰给她擦脚。

他毕竟没有伺候过人,常年握刀的手生着粗糙的茧,触碰到嫩滑的莲足,温离慢不由得蜷起脚趾头:“……痒。”

她的脚是湿的,就搭在他腿上,擦干后温离慢迅速把一双小脚藏进被子里,女郎的脚最是私密,哪里能随便被人看?

随后让人进来将泡脚盆端出去,屋内熄了烛火,陌生的环境从未睡过的床,几乎是官家一上来,温离慢便朝他靠过去了,自动自发,大脑都没意识到,身体已经先一步向他依偎。

官家单手将她搂住,药是已经喝完了的,往常这会儿她上了床便会犯困,睡着的速度极快,今天却动来动去。

官家也只是合着眼,她一直不老实,他才出声:“不想睡?”

“白天睡太多了。”

这回倒是诚实,因为知道晚上要出宫,为了养精蓄锐,一下午都在龙床上待着,出宫后又没让她走路,上下台阶都是官家抱着,自然精力充沛,怎么也睡不着。

“那你想怎样?”

今晚的官家格外好说话,语气也柔和,完全没有发怒的意思。

温离慢趴在他胸膛上往地上看,没有回答,月光透过窗棱照射在地面上,屋内亮如白昼,她伸手拉开床幔,可以清楚地看见月亮与明朗的天空。

因为耳朵贴在他心口,所以官家说话时,感觉他的胸膛都在震动:“今晚月色皎洁如水,好看么?”

温离慢嗯了一声。

大掌伸在温离慢头上,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原本没什么睡意的温离慢在这一下一下的轻抚中,眼皮子也渐渐沉重起来,忘记何时睡着了,只迷迷糊糊记得意识消失前,仿佛听到了官家说话。

“朕也觉着好看。”

她像个孩童般伏在他胸膛,呼吸轻浅几不可闻,官家把被子往上扯,将她的肩头彻底包裹,这才跟着合上眼眸。

而这清凉月色,始终照在明净的地堂之上,随着时间流逝,缓缓消失。

虽然又是在陌生地方过夜,温离慢却睡得很好,自大婚后到年底封笔前,她早上醒来时基本都只剩自己,官家起得实在是太早,温离慢打了个呵欠,发觉自己已经换了睡姿,钻在官家臂弯中,被窝暖融融的,从前她一个人睡,很不喜欢冬天,总是捂不热手脚,夜里几次三番被冻醒。

一时意动,脚趾头蹬在帝王坚硬的小腿上,仰起头,发觉官家还闭着眼,不知道醒没醒。

温离慢看了看,又钻了回去,反正不急着起,这种互相依偎过去从未有,她很喜欢的。

帝后不起,也没人敢来叫,钟肃一家等得也是心甘情愿,一大早沐浴更衣换了最体面的衣服,还刮了胡子挑选了小半个时辰的发冠,正襟危坐。

温离慢完全将他们抛之脑后,屋子里暖和,被窝里更暖和,官家也喜欢,她身带体香,被这种香气环绕让他心情格外愉悦,眉头也是舒展的,常年蹙眉形成的川字亦淡了许多,温离慢在他怀里拱来拱去他也不恼,任由她乱动,直到她肚子饿得叫了一声,才让她起身。

没有宫女,官家都亲自来,他先打理好自己,才将早已准备好的衣物拿过来,袄子领口袖口都绣上了一圈雪白兔毛,愈发衬托女郎的小脸精致美貌,头发照旧是编成了长长的辫子,用发带系住,颜色是喜庆的红,穿在她身上也不觉得过分艳丽,宛若人间富贵花。

官家不爱这种颜色,他惯常都是玄色青色一类的衣裳,一黑一红并肩而立,帝王高大而女郎娇小,有种说不出的契合。

这会儿再用那也不是早膳是午膳了,钟不破一大早当差回来,他算是钟家四人里最口舌笨拙的一个,爱做不爱说,见了帝后紧张地要命,只知道跪在地上,没人提醒他都忘了起身,更别说与帝后同桌而食,他险些把筷子刺入鼻孔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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