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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愣是被她这执着给气乐了:“说不行就不行,不许你喝酒,这葡萄酒滋味一般,你若是喜欢,喝葡萄汁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温离慢不开心地摇摇他的胳膊,“给我抿一下。”

从喝一口到舔一下再到抿一下,温娘娘真可谓是一再退让,官家终究是舍不得见她失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一口,再多的没有。”

温离慢立刻便开心了,她连连点头,官家怕她说话不算话,抿一下变成喝一口,吝啬的连被子都不给她,而是取了双象牙筷,以筷尖沾了点葡萄酒,然后送到温离慢嘴边,其抠门之程度,令太和殿的宫人不敢直视。

她舔了舔筷尖上的酒液,苦恼道:“尝不出味儿呀,再来一口。”

官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温离慢大大方方低头,凑近他手上的琉璃酒杯,用舌尖舔了一下,这回算是尝着味儿了,但这味道……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好酸!好冲!好难喝!

葡萄的酸气与酒气混合,要是叫官家来说,算不上好喝,但也不算难喝,可温离慢只喜欢甜的,这葡萄酒在她尝来便是又酸又涩一点都不好喝。

原本她很期待太和殿的葡萄,虽然钟老将军说可能头两天会很酸,可长得那么饱满好看,谁会不产生期待呢?直到熟透了剪下来,才令温离慢大失所望,原以为酿成酒后会好喝,可这也不好喝呀!

她简直把失望两个大字写在了脸上,官家心想,这便失望了?待你的葡萄粽子煮熟了出来,你会更失望。

事实证明,官家预料的果然不错,小粽子煮好后,温娘娘因为葡萄酒而低落的心情很快便回复了,馅儿不同,粽子用的丝线颜色也不同,她迫不及待地挑了紫色丝线绑着的葡萄馅儿小粽子,满怀期待的打开,面前摆着放着白糖、槐花蜜、乳酪等蘸料的碟子,官家冷眼看着她,不说话。

温离慢先是闻了闻,眉头微微蹙起,觉得葡萄粽子闻起来的味道似乎……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在她犹豫要不要咬上第一口时,官家取了个蜜枣粽解开,要说甜粽子里包葡萄干,那是很常见的,直接把葡萄包进去怕是只此一家,但愿她别后悔。

皇后娘娘已经后悔了!

她咬了一口,恰好咬到了包在糯米里的葡萄,因着煮熟了的缘故,葡萄里的糖分与糯米合为一体,而葡萄本身,怎么说呢,如果说新鲜葡萄吃起来是“活”的,那么粽子里的葡萄就是“死”的,味道相当奇怪。

官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顺便抬抬下巴提醒:“朕让你少包两个你不听,这些葡萄粽子,你可得全吃了。”

温离慢拿着小粽子的手微微颤抖。

“怎么,不高兴了?”

她还是不说话。

官家顿了下,将手里刚剥好的蜜枣粽子放进她面前的小盘子里:“吃这个。”

突然,他听到女郎吸鼻子的声音,暗道一声不好,再看她,果然哭了!

豆大的泪珠像是断了线一般不断掉落,滴在她手里的葡萄粽子上,又坠于桌面,官家这下装不了象,连忙哄她:“好了好了,朕与你开玩笑,不好吃咱们就不吃,乖啊,别哭,你吃蜜枣粽,葡萄粽都给朕吃,朕全吃,好不好?”

温离慢还是止不住泪水,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没有特别难过,但格外想哭,看到官家说话,她原本想要说自己没关系,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她只想哭!

自二人相遇,迄今已两年有余,温离慢哭泣的次数屈指可数,从前她不会笑也不会哭,即便有泪水,要么是喝药苦出来的,要么是欢愉沁出来的,哪怕是床笫之间,官家亦是极力克制,免得叫她心跳过度。

近一年来她性子活泼不少,贪玩又爱偷懒,笑容多了,可掉眼泪真没有几回,像是这样眼泪不止,更是官家生平仅见,他整个人都慌了,以寿力夫为首的太和殿宫人们更是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回事。

温离慢只觉得自己想哭,她从未有过这种强烈的感觉,这个葡萄酒,还有这个葡萄粽子,都太让她想哭了!

再想到去年心心念念想吃葡萄,结果太和殿的葡萄辜负她的期待,长成了什么滋味呀!

越想越是难过,越想越是悲从中来,越是越是觉得生无可恋。

她哭得痛快,叫官家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哄也哄不好,骗也骗不了,怎么说都不行,怎么说都哭。

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难过呀?

“官、官家……”

她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还伸手想要他抱抱,官家真怕她哭得发病,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传薛敏!”

怕吓到温离慢,连声音都压得极低,随后便将她抱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好杳杳,你到底为何要哭?别哭别哭,都是朕不好,是朕惹你生气了,朕跟你赔不是。”

温离慢在他怀里摇头,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想要哭泣,心脏已经因为哭得停不下来而有些喘息困难,胸口像是被大石头压住一样,她不是生官家的气,她是生葡萄的气!

它们为何不甜?为何那么酸?太和殿的葡萄为何酿成酒还那么难喝?历南的葡萄包进粽子里为何那样难吃?

葡萄怎么可以这样?

官家被她哭得心神不宁,只觉得若是能让她开心,叫他剖出自己的肚肠给她看都行。

他真怕她再哭下去心肺受损,于是不停地轻抚她的背,柔声耳语哄她,温离慢也知道自己这样哭下去怕是要死了,她努力深呼吸调整,总算是缓缓停了下来,只是特别依赖官家,觉得自己特别需要他,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开。

薛敏简直是连滚带爬赶来了太和殿,官家看到他便不给好脸色,薛敏自己心里也清楚,没事不敢朝官家身前凑,他老老实实先行了礼,官家还看他不顺眼:“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薛敏连忙称罪,给温娘娘号脉,前几日他也曾来请过平安脉,那时脉象并未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可今次却不同。

眼见薛敏表情不对,官家心下一凛:“如何?”

薛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不敢说!

这脉象若是在任何一家夫人身上诊出来,都可以说是天大的喜事,但若是皇后娘娘……薛敏不敢说,却又不得不说,他战战兢兢答道:“回、回官家,娘娘脉象往来流利,圆滑如珠滚玉盘,乃、乃是滑脉之相。”

官家登时色变!

薛敏连喜脉一词都不敢用,盖因这脉象在温娘娘身上绝不算是好事,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官家曾命他特制男子所服用的避孕丸,这避孕丸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万无一失,难道那小而又小的几率,竟叫娘娘给碰上了?

“薛,敏。”

官家缓缓念出他的名字,薛敏浑身冷汗,已瘫软在地:“臣有罪!求官家开恩,求官家开恩呐!”

寿力夫自然也晓得滑脉是何意,他与徐微生等人不同,是知道温娘娘身体状况的人之一,娘娘有孕,这自然是好事,可……可她生而患有心疾,先天不足,这,这可真是──

温离慢不懂什么是滑脉,她想哭的情绪好了不少,薛敏平日里负责她的身体健康,她又不知官家为何因为脉象便生气,便摸了摸他的头发,又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宛如幼兽一般的动作,瞬间便让官家溃不成军,双手轻颤,取而代之的,是无尽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