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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都统,张万仙出兵了!”

碗子山中,一名探子气喘吁吁地禀报道。

聂东面色不变,目光依旧盯着手中的舆图,沉声问道:“出兵几何?”

探子答道:“约有五六千人。”

闻言,聂东点点头,吩咐道:“继续盯着寿光方向,有情况随时来报。”

“得令!”

探子应道,匆匆离去。

待到探子离去后,聂东再次唤来一支斥候小队,下令道:“有项差事交予你,命你两个时辰之内,解决敢炽军布置在县城周边的探子。”

说着,他递过去一张简易舆图。

地图上,标注着十多处点位,俱都是敢炽军探子所在的位置。

这其中自然有史文辉的功劳。

事实上,正是在他的提议下,张万仙才开始重视并安排探子。

“得令!”

接过舆图,队正高声应道,眼中透着兴奋之色。

这可都是军功啊!

见状,聂东神色严肃的叮嘱道:“下手要快要准,切莫放跑一个!”

队正肃然道:“末将领命!”

敢炽军毕竟是一群农民起义军,哪里懂什么军阵训练之法,全都是凭着一股气血之勇罢了。

所谓的探子,也就是寻一些猎人,随便找个隐蔽些的草丛一蹲,没了。

哪里比得上青州军,为了训练出一支正规的斥候,甚至于韩桢都将前世当兵时的各种套路都整出来。

虽训练时日还短,但侦察与反侦察能力,放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独一档。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看着天空中的烈日渐渐西斜,聂东微微皱眉道:“倒是有些小觑了那张万仙,竟这般谨慎!”

史文辉则面色古怪,心中思忖着,难不成张万仙转性子了?

不再沉迷酒色了?

……

一觉睡到下午申时,张万仙才缓缓睁开眼睛。

昨夜折腾的有点晚,一直到五更天才歇息。

躺靠在床头好一会儿,他这才彻底回过神。

感受着腰眼处传来的阵阵酸疼,张万仙缓缓坐起身,抄起桌上的凉茶便往嘴里灌。

放下茶壶时,他忽地瞥见对面妆奁上的铜镜。

只见铜镜之中,映照出一张颓废消瘦的脸庞。

张万仙缓缓抬起手,有些不可置信地抚摸着脸颊,口中喃喃自语:“俺被酒色所伤,竟然如此憔悴。”

啪嗒!

茶壶被猛地摔在地上,顿时支离破碎,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番动静,立刻惊醒了床上几个小妾。

一时间,白花花的直晃人眼晕。

张万仙瞥了一眼,旋即咬牙切齿道:“从今日始,戒酒!”

在小妾的伺候下,洗漱穿衣后,张万仙这才出了县衙。

留下三千人驻守县城后,张万仙点齐兵马,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按理说,上万人的大军出行,仅是辎重粮草就需提前准备数天。

若是长途跋涉交战,至少要提前数月,甚至一年做准备。

算上五千人的先头部队,此次张万仙出兵共计两万,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的粮食不是一笔小数目。

然而,只见士兵出城,却不见辎重粮草。

并非是张万仙不想带,而是城中粮食实在不多了。

此次出兵,每人也只带了两天的干粮,力求速战速决。

张万仙起事之前,正逢夏收,寿光县官仓内堆积了上万石粮食。

即便有这么多粮食,可也架不住十万余人胡吃海喝啊!

这些苦哈哈平日里何曾吃过饱饭,骤然间拥有这么多粮食,哪里还忍得住,一个个敞开肚皮吃,恨不得把前半辈子挨过的饿,全部吃回来。

若不是史文辉急中生智,提议集中粮食分配,只怕上个月,就已经把粮食全吃完了。

也正是因为此举,让史文辉被不少人忌恨上了。

可只节流不开源,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他们有钱,但却买不到粮食。

对于一群杀官杀富商的反贼,谁敢跟他们做买卖?

好在前阵子打下了寿光,补充了一大波粮食,否则聚众十万的敢炽军,大概率会因为粮食闹得分崩离析。

随着最后一名士兵踏出城洞,厚实的城门缓缓关上。

……

……

残阳如血。

距离县城三里外的一处山坡草丛中,一名敢炽军伏在地上,如同一条上岸的鱼,不断摆动身子挣扎,鲜血从划开的脖子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感受着生命的流逝,那名敢炽军下意识的想要捂住脖子,企图堵住鲜血流淌。

身着铁甲的罗井,单膝压在他的背上,一只大手如铁钳般,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任凭敢炽军如何挣扎呼喊,却只能发出微不可闻的嗬嗬声。

那是鲜血淌进气管时,所发出的声音。

待到身上的敢炽军彻底没了动静,罗井却并未离去,而是用泥土将地面血迹覆盖,随后又用脚把泥土踩实,将敢炽军伪造成趴在地上酣睡的模样。

紧接着,他细心的将方才因打斗而被压倒的杂草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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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些后,确定没有破绽与遗漏,罗井动作轻盈的退到一旁的草丛蹲伏,静静等待下一个猎物。

根据史参军提供的情报,敢炽军探子每五个时辰换一次班,算算时间,快到换班的时间了。

这已经是他杀的第三个探子了。

仅是斩首的赏钱,便已有十二贯,以县长的豪爽性子,定然还会有其他赏赐。

况且战事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还会有立功斩首的机会。

这一次,怎么也能赚个三五十个贯!

到时候,给家里购置一头耕牛,有了牛,婆娘在家耕田就轻快多了。

虽然县长在每个村子,都设有牛驴租赁,但村子里人太多,每次都得排队。

往后,自家婆娘就不用排队。

阿爹咳嗽愈发严重了,回去后定要带阿爹去县城寻大夫,好好看一看。

该吃药吃药,用不着省钱!

另外,马上入秋了,也该给家里人置办一身过冬的厚袄子……

念及此处,罗井嘴角不由牵起一抹笑意,眼中满是对未来好日子的憧憬。

军营中操练时很苦,尤其是他们斥候营,比其他营的兄弟要苦数倍,每日不是爬山涉水,就是各种折磨人的训练法子。

比如整个人浸在河中,憋够一盏茶的气。

若是憋不住,提前从水里出来,立马就会有一根木棒,重重砸向脑袋。

如今回过头再看,一切都是值得的。

正幻想着今后的生活,忽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入耳中。

罗井瞳孔猛地一缩,眼中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

只见山坡下方,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一边走,口中还一边骂骂咧咧:“他娘的,没卵子的玩意儿,自个在城里潇洒,喊爷爷来山里喂蚊子。本以为造了反,就能当上老爷,到头来却还是要干苦差事,还不如在家种田……”

来了!

趴在草丛中的罗井,动作轻盈又无比缓慢的从腰间抽出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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