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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即墨田氏的田角,就荣幸地成为了“第一角”,他弟弟必须分家出去,就成了“第二间”,其余诸田,则是第三、第四到第八不等。

在诸田看来,这是巨大的羞辱,却也无可奈何,秦始皇在胶东镇着,此地水陆大军云集,他们能怎么办?

秦吏只给诸田三天时间,也有到时尚未处理完家产的,央求宽限几日,却招致了秦吏的白眼:

“皇帝陛下三天内便要离开胶东,诸田务必在他走之前上路,汝辈何德何能,敢让陛下等候?”

小吏们说的没错,一月初一,第一股春风吹到胶东时,就在诸田垂头丧气西迁之际,秦始皇的车驾,也离开了这处避冬的行宫……

作为随行官员,叶腾也要告别女儿女婿,还有小孙子了,临走前,他偷偷告诉黑夫道:“据说陛下此番东来,对停留较长的薛郡、临淄、胶东三地,都留下了一字评语。”

黑夫竖起了耳朵:“薛郡的是什么?”

叶腾一笑:“矮!”

黑夫哑然失笑,这大概是因为秦始皇在泰山封禅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虽然封禅结束了,但傲娇的秦始皇帝,却转过身,对着泰山、梁父比起了小拇指,嫌弃它们太矮。

儒生们为古王筹划的天下中心,却承载不起秦始皇的宏图大志,那什么山才能让皇帝叹为观止呢?

“怕不是昆仑、天山才行哦……”黑夫暗暗吐槽。

至于皇帝对临淄郡的评价,则是“闹”。

临淄人多啊,庄岳之市人头攒动,且没有咸阳那般有法吏用律令绳之,所以显得有些喧闹混乱,再加上在泰山遇挫的儒生们不服,到了临淄以古非今,诽谤皇帝,惹得秦始皇勃然大怒,嫌弃临淄吵吵,也是必然的。

“那胶东呢?陛下如何评价?”黑夫求问叶腾。

叶腾捋着胡须,竖起右手大拇指道:“还是一个字,善!”

善就是好,但能得到秦始皇这个评价,实在是不容易啊……

黑夫从皇帝进入胶东,便在下密盐滩展示自己的治理成果,到夜邑让陈平闾左三呼万岁,对皇帝歌功颂德,搞足了形象工程。

皇帝毕竟没见过后世更夸张的,所以还是很吃这一套。

中间在芝罘岛,差点被方术士抢了风头,幸亏他们运气差了点,没等来海市蜃楼,又被黑夫截胡了关键人物徐福,屡屡让皇帝失望,丧失了竞争的本钱。

黑夫才能把这场寻仙长生之旅,重新拉到“问苍生”的正轨来。

即墨公学的教育,冬日里一碗热腾腾的白菜豆腐汤,提议设立工农实用之学,最后是对诸田的迁徙。相比于守旧的薛郡和闹哄哄的临淄,秦始皇看到了一个在黑夫整治下,欣欣向荣的胶东。

皇帝安排黑夫来任郡守,一年内,黑夫便交上了一篇令人满意的答卷,更难得可贵的是,很多制度,都能作为全国典范,加以推广。

“现在皇帝应该知道,我不仅能出将,假以时日,亦能入相了罢……”

黑夫暗地里琢磨,却在送秦始皇离开即墨时,被唤到了御驾前!

……

秦始皇还是老样子,对赏罚都十分谨慎,他没有过多表现出对黑夫的勉励和夸赞,只是在提醒黑夫“一年内剿灭海寇”的限期后,忽然问了黑夫一个问题。

“卿莫非还未有字?”

黑夫一愣,垂首道:“臣出身低微,成年时连氏都没有,更别说表字……”

表字,是贵族男子的专利,正所谓“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加冠之后“表字”就会替代“名”,成为寻常的称呼。

陵于战国后,一般的小贵族地主都有不起字,得大贵族才有,比如张良字“子房”,项籍字“羽”。张苍的“子瓠”,则是荀子在他成年礼时取的。

像黑夫、刘季这样的大老粗,名都取得那么随意,更别说字了。

黑夫虽然发达了,却也没想到要给自己弄个字。

秦始皇大笑道:“如此甚好,卿如今已是封疆大吏,爵为大上造,位已尊崇,岂能无字?朕今日且赐你一字!”

群臣皆惊,连黑夫也被颇为诧异,他想过,秦始皇在对胶东之政称善,会怎么犒赏自己。

或许是口头褒奖,或许是赏金若干,却没料到,居然是赐字!

虽然知道这是手段,但黑夫依然有一丝感动,他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垂首惊慌失措道:“臣何德何能?敢得陛下赐字?”

这是为臣者该有的惶恐作态,但皇帝说的话,是不容置喙的,也无法收回的。

“李信的字,亦是朕为他取的。”秦始皇想起了自己的爱将,白马黑犬,李信已为候,但黑夫在胶东做的这些事,亦有大功,他年纪太轻,封侯尚早,但可以用其他方式,表示优宠。

秦始皇沉吟片刻,似在思索怎么取合适,黑夫心里想的却是,听说表字不能乱取,一般都要与名相互对应。比如端木赐名赐,字就是子贡;孔丘名丘,字为仲尼,尼,就是他出生的尼山。

所以,秦始皇会怎么给他取字呢?

“不会是黑板或是子厕吧……”

黑夫想起当年秦始皇笑眯眯问他是不是“公厕校尉”,不由头皮发麻。

却不料,秦始皇打量了一眼四周后,指着庞大队伍身后的城池道:

“即墨!”

“啊?”黑夫和群臣疑惑地抬头。

却听皇帝大笑道:“黑者,墨也,黑夫治即墨甚善,字亦即墨,可为佳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