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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冀上前给萧偃和孙太后行礼,孙太后忙命免礼,只问道:“可查出什么线索吗?到底是人为,还是果真是鬼神报应邪魔作祟?”

萧冀面上微微有些无奈,只拱手道:“刑部诸官已在查验现场,昨夜下雨,但现场房内却十分干爽,且那侯三惊叫之时,他房外伺候着的小内侍就已奔入房内,只看到侯三一人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嚎声惨烈,身侧却无一可疑人,门窗紧闭,无人进出的痕迹。”

“仵作验了伤口,伤口看起来很像是被猫一类的野兽抓伤,却又比一般的猫爪锋利,准确无误地将双眼抓出,两只眼球落在地上,伤口痕迹利落。但却验不出其他动物的毛及足印。而且,出血量偏少,伤口仿佛被急冻收缩,有冻伤的淤血,导致并没有出多少血,这与常理不符。”

“伤者一直处于神智混乱中,一直含糊其辞地狂呼乱喊,无法问出什么有效信息,已命御医诊治,看能否使其恢复神智。”

“审问了他白日见过的人,只知他白日未当值,去御膳房时因看到母猫喂数只小猫,便顺手拿走了一只黑猫,御膳房的内侍们未敢说什么,经查问他平日交往的同乡、共事过的内侍,其确有嗜虐习惯。从前先皇还在时,只遮掩着无人知晓。随着太妃迁居西宫后,因着地处偏僻,便不太遮掩。都说他时常将猫狗等幼兽,御花园里的水鸭鸳鸯幼禽等带回院中虐杀。”

“当晚西六宫当值的侍卫也已一一询问过,均称都有在岗,并无懈怠失职,且事发为寅时一刻,侍卫总管刚巧带着巡查的侍卫路过英粹宫,并无异样。“

“当晚的更夫、服侍太妃的宫女亦已询问过,并无异样直至听到侯三惊叫。”

萧冀叙述事情清晰缜密,口齿清晰,倒是解释得颇为清楚。

孙太后追问:“如此说来,难道真是邪祟?”

萧冀道:“如今刑部推测是有人挟私愤报复,驯养操纵猫或者虎豹、猴子等一类的凶兽进入室内伤害侯三,此人必定熟悉宫务,已安排推官仔细勘察,查访宫内是否有人豢养此类野兽或是猛禽。皇上和太后娘娘不必过于忧心,若是寻仇,不会随意伤及无辜,臣已命近卫加强宫防。”

子不语怪力乱神,萧冀青年曾掌军,倒是不惧鬼神也不信有邪魔,但一番踏勘下来,线索有限,倒也教人好奇如何能入室伤人而不留痕迹,驯猫或者猴、鹰之类的线索确实是最可能的。

孙太后又问了好几个细节,又细细叮嘱了一番,才放萧冀离开,待萧冀走后,才和萧偃道:“端王实在过于严肃,一句不肯多说,但哀家看这驯猫驯鸟,岂能如此称心如意来去自如?幸好普觉国师已到了,哀家命人先带他去西六宫做场法事,驱驱邪。皇上您是金贵人儿,莫要去那等腌臜地方,以免撞客了。你也陪了我这半日了,且先回宫歇着吧,仔细点儿,身边莫离了人。”

萧偃应了刚要起身,丽太妃却在下头跪下,眼睛红得犹如桃子也似,楚楚可怜:“皇上,太后娘娘,发生了这等事,我那英粹宫,如今是绝不敢再住了,还请太后娘娘开恩,给我换个住处。”

孙太后道:“此事论起来皆是你御下不严,管教失度,不管是真有人挟私报复,还是邪祟作乱,都是你未曾约束,过于纵容之故,又能怪谁?”

丽太妃颤着声音:“臣妾只听凭太后娘娘罚我,无论什么我都认了,只是英粹宫我是万万不敢住了,还请皇上、太后娘娘体恤,换个住处。”

孙太后微微一叹,似是十分怜悯:“罢了,看你也是吓得狠了,这脸都小了一圈,只如今这西六宫都满了,你若是要住,只能和别的姐妹们挤一挤……”

丽太妃忙道:“我愿意!”

孙太后这才道:“那就去静安宫,和静太妃一块作伴吧,只是你这御下不严的罪过,还得罚,就罚你禁足一月,抄经十本,供奉佛前,诚心悔过才好。”

静太妃一贯懦弱,想来也不会说什么,丽太妃连忙起身谢恩。

萧偃看打发了丽太妃,便也起身回宫。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白日已经放晴,淡淡春光下,庭中绿树发了不少嫩绿的叶芽,天光明媚,使得云影分外荡漾。

庭院内却是何常安带着几个内侍和几个僧人正在搭法台。一个少年和尚静立在树下,月白僧袍,朱红佛珠,瘦骨珊珊,气质出尘,正是代帝出家的祁垣,他已剃度受戒,剃掉头发,却越发显得他眉目宛然,犹如墨笔画就那一股天然清华之气。

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萧偃过来,上前深深稽首:“臣见过皇上。”他没有再自称奴才,也没有自称贫僧,只是口称臣。

萧偃有些意外,一边向书房行去一边问他:“你怎么也进宫了?是和国师一起进宫的吗?”

祁垣跟在后边,回道:“是与普觉师兄进宫做法事,师兄还在英粹宫,让臣带人先过来皇上这边做好法事准备。”

萧偃点头,又问:“在宝光寺可习惯?正好前几日得了串珊瑚蜜蜡佛珠,朕想着可以赠你,便让他们留着呢。”一边叫何常安:“何大监,去把前日得的佛珠拿来给普澄法师。”

何常安连忙小跑着亲自去库房拿佛珠。

祁垣道:“谢皇上恩典,寺里安稳清静,很适合修行。”

萧偃微一点头,已迈入书房内,却看到书案上供着一个白玉扁花瓶,瓶里插着几枝带着绿叶的菩提花,花穗洁白如宝塔状,叶片碧绿,清雅之极。

“宝光寺的七叶菩提长了千年,花开如塔,盛放如云,臣清晨摘下这最美最干净的一枝,供在佛前,诚心诵经九遍,才带入宫来,敬献皇上,祈求陛下百病不侵,邪魔不近。”

萧偃眉毛舒展开来:“卿有心了。”

祁垣面色沉静:“昔日我年幼无知,侥幸进宫伴驾,看皇上对身边宫人内侍,逆来顺受,不发一言,对皇上多有误会,如今时移世易,轮到我身处不堪,方知人世间有诸多不得已。皇上冲龄践祚,不能自主,却能韬光养晦,向曲中求全。思之过去种种冲撞之处,祁垣深感愧悔无地,陛下器量宽宏,深恩似海,祁垣日日只思想,如何报效皇上深恩。”

萧偃不意祁垣突然坦诚剖白起来,转头看了看他,想了下道:“朕倒也不是一开始便如此,昔日刚入宫,确有许多不习惯之处,但一旦有什么不合规矩之处,朕身边的奶娘、教养姑姑、内侍总管们,谁都能将我关入静室独处,不掌灯烛,只说让皇上败败火,静思反省,一关就常常几个时辰。”

祁垣有些震惊抬起头来,却又想起不该直视圣颜,又重新低下头去,萧偃微微有些自嘲:“哪有什么天生的帝王风范,巍然如山呢,不过是训狗驯鹰一般驯出来的。卿既已知道曲则全的道理,可知这修行对你大有裨益……朕倒不是图你什么报效不报效的,你那情况,宫里不好藏,出宫于你更好,不必再想别的。国师佛法精深,你好好跟着他学些本事……”

祁垣垂睫应道:“臣遵旨。”

萧偃过了一会儿,徐徐道:“度人者,先自度。”

祁垣身躯微微一震,似有所悟。萧偃已转身在书架上找书了,何常安已从外边捧了一匣子佛珠过来,一边笑着道:“奴才看到外边普觉国师的法驾过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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