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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蓝殿后那场大病,到底叫她吃了许多苦头?。

她这样自小被家中娇惯着长大的女郎,为?此撞了个头?破血流,便是心中记恨他,也合情合理。

又有什么好介怀的?

崔循无声地叹了口气,提醒她:“此处距宴厅相距甚远,待你?回去,怕是未必能赶上开宴,可曾想?好如何解释?”

萧窈眨了眨眼,将崔夫人所设的游戏同他讲了,又道:“我便只说,自己是找玉髓一时入迷,并未留意时辰。”

崔循问:“那玉髓呢?”

萧窈“啊”了声,试图辩驳:“正是没寻到,不甘心,才费了这么多功夫啊。”

崔循便又有些想?叹气了,稍一犹豫,开口道:“你?走之时,将这个带去。”

萧窈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书?案一角,摆着个玉制的镇纸,是只威风凛凛的虎,雕工精致,栩栩如生。

而镇纸的玉质,与?崔夫人先前给众人看?过?

的昆山玉髓极为?相似。

萧窈想?了想?,疑惑道:“旁人兴许不知,不会露馅,可夫人那里又怎么交代得过?去?”

崔循道:“这游戏,本就是我不欲母亲费神应付交际,叫人设下?的。玉髓原在我这里,究竟放了哪几只,她并不知情。”

萧窈既惊讶又好奇:“那那幅画,也是你?画的?”

崔循没想?到她最?先关注的竟是此事,颇有些无奈:“我倒没那么闲。”

萧窈喝了茶,觑着时辰确实不早,便揣了镇纸想?要离开。

书?房外却传来柏月稍显紧张的问候:“五公子?怎的这时候来了?”

“昨日?与?兄长约好,要来下?棋……”崔韶疑惑的声音响起,“怎么,兄长是另有事情要忙吗?”

崔循起身的动作稍顿。

他记性向来极好,昨夜睡前还曾记过?,要特?地留出时间等待崔韶。只是被意料之外的萧窈搅和,一时间忘了还有此事。

萧窈倒没惊慌,只是贴近了些,用极轻的气声问:“要我到何处躲一躲吗?还是有旁的门路,叫我离开?”

愣是问出了一种偷情将被撞破的意味。

崔循按下?了这不合时宜的想?法,不疾不徐道:“我今日?身体不适,棋还是改日?再下?,阿韶自回去吧。”

萧窈在一旁听着,都觉得这借口实在敷衍。

可崔韶竟半句都没多问,隔门问候过?,真依言离开了。

萧窈:“……令弟可真是乖巧听话。”

崔循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稍待片刻,吩咐松风送她回宴厅。

松风一看?,便知这是那日?幽篁居见过?的公主。

但他性情比柏月稳重些,没敢多看?,也一个字都没多问,只在前为?她引路。

萧窈回去时半点没敢耽搁,还随着松风抄了近路,将将赶在筵席开始时回到宴厅。

满堂宾客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各式各样。

阳羡长公主打破了厅中微妙的宁静,同崔夫人笑道:“我先前便说,她贪玩得厉害,如今夫人算是见着了。”

崔夫人笑得温柔,正要客套两句,将此事给揭过?去,却有一打扮雍容华贵的妇人抢先一步开了口。

“公主姗姗来迟,寒冬腊月在外耗了这么久,想?必定?是寻到玉髓了。”妇人笑道,“也叫我们看?看?,是哪只小兽?”

萧窈循声看?去,虽不认得她,但见她身侧的王滢,便知这应当是王氏的人。

崔夫人微怔,只是此时没有帮着推脱的道理,只得也看?向萧窈。

崔循给她镇纸时,萧窈并没十分在意,只觉无可无不可。

眼下?被三言两语架在这里,才真切意识到,原来那套说辞纵然在大多人面前都说得过?去,却不足以应付有心之人。

“有劳记挂。”萧窈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从袖袋中取出那只镇纸,托在掌心,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崔夫人食案前,“费了些功夫寻得一只,夫人看?看?可是那玉髓?”

崔夫人怔了怔,方才道:“正是。”

说着,又神色自若地吩咐侍女:“将备好的彩头?,送公主一份。”

萧斐勾了勾唇:“既如此,也别再耽搁,还是开席吧。”

崔夫人笑道:“正是。”

自始至终,崔夫人带萧窈的态度都很好,纵使?有心之人也不会不识时务,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

就连在座的女郎们,态度也不似从前在王家那般冷淡。

觥筹交错间,也会玩笑两句。

萧窈并不在意她们态度如何,但瞥见王滢面色不佳,自己便高?兴,多饮了两杯酒。

众人皆知崔夫人身体不佳,并未过?多打扰,宴罢便陆续离去。

南雁轻声道:“劳累半日?,夫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崔夫人却并没应,披了大氅,扶着她一路往望舒山房去。

“夫人若是想?见长公子?,何不令人请他前来?”南雁不解,劝道,“再或者,叫个轿子?来,送您过?去。”

崔夫人摇头?:“不过?多走几步路,我的身子?骨还没差到这份上。何况,也有些事须得慢慢想?想?……”

南雁见此,便闭了嘴,不再出声打扰。

今日?园中宾客繁多,热闹极了,可穿过?梅林,望舒山房这边仍一片寂静,恍若与?世隔绝。

柏月正缠着松风问东问西,见崔夫人亲自前来,连忙止了话头?,上前问候。

崔循得了通传,起身相迎:“母亲为?何亲自前来?便是有什么事,叫我去就是。”

崔夫人的目光落在房中的香炉上,眼睫微颤,由他扶着自己落座,低声道:“只是想?着,仿佛已经许久未曾来过?此处看?你?……”

崔循知道不止于此,安安静静听着。

崔夫人抬手,将南雁等人一并打发出去,缓缓问:“公主所得玉髓镇纸,是你?予她的?”

虽是疑问,但语气已近乎笃定?。

崔循一时间并没答上来,只是疑惑自家母亲从何得知。

崔夫人单看?他这反应就足以明了,叹了口气:“公主走近时,衣上犹带着你?常用的熏香气息……”

若只是见上一面,说几句话,绝不至于衣上都沾染了气息,一路走来仍未散去。

萧窈姗姗来迟,这段时间都去了何处,也就不难想?见了。

长子?从来冷心冷情,这么些年?未见与?哪位女郎有过?私交,而今却将人带入山房……

实在令她大为?震惊。

接下?来的筵席,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看?一眼萧窈便忍不住会想?此事,故而筵席散后,便亲自来了崔循这里。

“你?素来行事谨慎,怎可这般荒唐,将非亲非故的女郎带到此处,连彼此的声名都不顾惜!”崔夫人心中不解,语气也难免重了些。

在她看?来,萧窈不过?是才过?及笄的女郎,能有什么错?

可崔循不同。

他年?长许多,性情沉稳,不应是那等情窦初开便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少年?,行事之前总该再三思?量清楚。

崔循哑然。

沉默片刻,他并未提及是萧窈主动要来,只道:“是我的错。”

崔循自少时起,便从未有过?任何出格之举,是人人交口称赞的长公子?。崔夫人这些年?从未因他有过?任何烦忧,每每提及,只觉欣慰。

如今训也训过?,待他认错后便只余无奈:“你?对公主,究竟是何意?”

崔循垂眼看?着已经彻底冷下?来的残茶,低声道:“这并不重要。”

哪怕相处时常有抵触、逃避之意,但他并不厌烦萧窈,若非如此,绝不会令她踏足书?房。

至于更深的,崔循并不愿想?。

思?之无益的事情,实在不必费心费神。

他语焉不详,但崔夫人还是明白过?来,愈发无奈。

这一路走来山房,她想?了许多,其中便有这一项。

可崔循注定?娶不得公主。

他不是崔韶,要娶的夫人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崔氏一族。

崔韶心仪公主,崔翁还能打趣两句,乐见其成。

可若是崔循要娶,怕是能引起轩然大波,崔翁也断然不会允准。

两厢沉默良久,崔夫人叹道:“你?心中既明了这个道理,今后便不应再招惹公主,妨碍她的亲事。”

崔循并不多做解释,只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