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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媳妇生得可叫一个水灵, 眼睛不是眼睛,跟天上星辰似的,嘴儿不是嘴, 是远山上红透了的樱桃,一身雪白水嫩的肌肤比县里老爷戴的玉还要白嫩, 往那儿一站,可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多少儿郎被迷得神魂颠倒,可他不喜欢那些,偏偏喜欢周家大郎这样英武神勇的好儿郎。”

邻村里远近闻名的媒婆掩唇往那儿一坐, 把周石君听得都从屋里走了出来。

周石君手里还拿着一本圣贤书,脸上是薄薄的怒意,“你也不说说那人克死了几任未婚夫婿, 哦, 对了, 还有任是拜了堂的, 算是守了一阵子寡的, 那名声早就传到了我们村,现在怎么,又来祸害我哥了?”

媒婆大红的手绢微微掩唇, 缓缓露出个阴阳怪气的笑,“哟,我当是谁呢, 原是我们的秀才老爷,你哥都没说话你怎么答了?莫不是你也想娶这媳妇?改明儿刘妈妈给您也说上一个水灵灵的大媳妇?”

周石君又怒又羞, 那媒婆的嘴好生厉害, 炮语连珠般又开始了, “再说了,怎么就配不上你家大郎?你家大郎都快二十五了还没取媳妇,都成了老男人了,也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奚家那小媳妇生养得富贵,还不要礼钱,人也是漂漂亮亮的,除了不能生娃娃哪哪都是好,配你家大郎是绰绰有余的,周二郎,你也是读书人,怎就听信了谣言要黄了你亲哥哥的姻缘?老祖宗都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举头三尺有神灵,你说话可小心点!”

周石君可被这老媒婆气得捶胸顿足,恼道:“哥,你说句话啊!”

周家大郎刚刚打死了一头老虎,肉已经拿到集市上卖,一身油光华亮的皮毛需要立刻处理,周锋郎手脚麻利,才是一会儿已经将皮毛摆弄干净放在了杆子上晾。

刘妈妈见周锋郎闷不吭声的,便是过去叹道:“奚家那小媳妇你也是听过的,都说他克夫,如今在家里根本是过不下去,他顶头的大主母竟然要将他嫁给他那赌徒表哥,那可不是一个死么?现在是东躲西藏想要赶紧成婚,你别听外边的那些谣言,人我是见过的,刘妈妈敢对天发誓根本没有拿他的钱!奴家是见他真是可怜,见之前也是如传闻般对他有偏见,如今是真心想要帮他,愿他别被那些个贱人作弄死。大郎啊,刘妈妈知道你是个性情中人,村里传闻你凶狠,早年你身上也背了命案,没有什么姑娘愿意和你好,可如今二郎快要进京赶考了,你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多年,你也该找个伴了,难不成往后你弟弟当了大官了,你得靠着他?那虽说是个男媳妇,但心里满是愿意跟你的,你们二人做个伴也好、当是可怜可怜他也好,好坏都是有个人陪不是?”

周锋郎闷头做了一会儿事,突然说话了。

“什么时候进门?”

刘妈妈见周锋郎已经松了口,喜出望外,“明天、明天便是吉日,你既是应了口,我便立马去通知他!”

仿佛生怕他反悔似的,刘妈妈连忙从周家离去,就怕他改了口。

周石君恼道:“哥!你怎么就应了?莫不是偏信了那媒婆胡话?往后我要是当了大官怎么就算靠着我?他挑拨离间我们兄弟二人,还将那奚容说得如此楚楚可怜,就是抓准了你心地好、好欺负!婚姻可是大事,我同窗家妹子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前几日已经说通了,愿意嫁过来,你怎么就不等等?”

周锋郎早年失手打死过人,好几年的牢狱之灾,后来才翻了案释放,他生得高大勇猛,是村里有名的大力气勇夫,连山上的老虎都怕他,再加上背过命案,村里人也怕。久而久之也没有什么姑娘愿意嫁给他。

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整天闷不吭声也不辩解,事情倒是做得好,也不缺吃喝,听说还攒了不少钱,说是留着娶媳妇,可是却从来无用处。

这还是第一次有媒婆上门说亲,对方也满心满意的愿意。

周石君很是不爽,“奚容还是个男人,硬邦邦的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往后还要你养了。”

良久,才听见周锋郎答话。

“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二郎,你去念书。”

周石君气冲冲的进了屋。

周锋郎处理好了老虎皮子,便打扫起了屋子。

他是个手脚麻利的男人,屋子里是整整齐齐的,弟弟周石君是个读书人,成日读书的,作为哥哥,家里一切农活都是他做。

周家的农舍修的还算宽大,一共有六间,整个是坐北朝南的好方向,中间是个堂屋,平日里供神或者吃饭就在这儿,两兄弟一左一右分两间房,后边是厨房,再往后是柴房和澡堂,远离正舍有间畜茅草房,连不远处的茅房也修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这农舍放在村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给周家二郎说亲的媒人就差踏破门栏了,连县里都要小姐愿意嫁给他。

但是大郎,这是头一回。

家里的院子圈得也宽,就是光秃秃的,老想着种个什么果子树,一直没有碰见。

如今要成婚了,便把院子也清扫干净。

连门窗的灰尘都擦拭了一遍,瞧着焕然一新,一尘不染。

哪里都是摆放清楚,就算是没有富贵摆件也住得舒舒服服,周家的农舍在村里的边缘,旁边还是一大片竹林,动起风来沙沙地响,像风在说话似的。

周锋郎从柜子的夹层里拿出三两碎银,去镇上买了大张红布、棉花被子、五斤糖、十斤猪肉,花生桂圆加上五六个大柚子,还买了两匹上好的布。

两个担子往肩上一挑一看就是要办喜事。

杀猪的王宁生得高高大大的,平日里和周锋郎多有交集,收了他不少猎物贩卖,见他买了十斤肉,还多砍了一斤送给他。

“办喜事?”

“嗯,成婚。”

王宁惊讶道:“成婚?哪家姑娘?”

“奚容。”

周锋郎低头仔仔细细的将肉包好,听见王宁惊讶道:“怎么是他?”

奚容的名声几个村、镇上都有听过,总之是不太好。

他父亲是个员外,但是母亲只是个小妾,是从烟花柳巷挺着大肚子才进了奚家的门,那女人好生厉害,奚员外家一众小妾都不是她的对手,连当家主母都被压制,儿子养得娇滴滴的,跟个姑娘似的,十二岁就有人上门说亲。

全是男人。

这边的风俗是男人和男人都不成问题,但是属于二流,有钱人家都会娶女人,男人只能是妾室中的一名。

但条件不太好的,嫁娶也有男人是正室。

奚容的母亲护犊子似的把那些说亲的人都赶跑了,可架不住身子弱,没几年就病逝了。

而后没有人挡住,奚员外自己的儿子常常被男人求娶,面子上很过意不去,可偏偏儿子也喜欢男人,为了眼不见为净,便挑了个有钱老爷让他嫁了。

没想到才说好了亲,人就死了。

往后一二三任未婚夫全部都死翘翘,还有名都拜堂了,那新郎官在堂上当场暴毙。

不知是什么命数,没几个月奚员外也去世了。

家里一众小妾和主母都是奚容母亲的老对手,对人恨得牙痒痒的,三天两天蹉跎,快把人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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