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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勉回到府中,反手合上大门,将怀中的鞋子放了下来。

鞋底吸饱血水,他怕留下足迹,用外衣随意包裹了下脚底,匆匆赶回。

魏玉词端来备好?的热水,给他清洗。

阿勉脚底被石子划破,又在?一路跋涉中被冻得?麻痹发青。泡进温水之后,才感受到一点针扎般的痛楚。

他将魏玉词拉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侧,扯过一旁布帕草草擦干水分,一面换下身?上外衣,一面冷静地同她说:“昨日夜里回来时,我看见了金吾卫那位马将军。他一直守在?府外,等着寻你错处。”

魏玉词身?形僵硬,眼皮不住弹跳,后怕地道:“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

她飞快跟了一句:“这两日我没有?出?过门,不可能?叫他拿住把柄。”

阿勉说:“可我不能?容许他人耳目留我身?侧,何况,他即便没有?证据,等大梁兵马开始强攻,也会捏造出?罪状冲进府来抓你。他需要的不是证据,是时机。”

阿勉脱去衣服,露出?精壮的上身?,肌肉因寒冷而微微绷紧,他拿着湿布,仔细将身?上沾着的血渍都?擦干净。

动手之前,他已将事情经过推敲过数回,虽有?些?疏漏,可事急从?权,顾虑不了太多。

“昨天夜里,他被人一剑割断咽喉,死后尸首又被悬挂到官署门口。普天之下,唯有?宋回涯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狂事。她前两日来到京城,入府与?你会面,得?知他得?罪了你,有?意要为你出?头。我闻听消息,猜到因果,盛怒之下,回来找你审问,不慎出?手太重,将你活活打死。”

魏玉词过去取来朝服,闻言双手有?些?不稳,将衣衫抖开,为他穿到身?上。

阿勉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退去冷厉,变得?温柔,问:“你听明白了吗?”

魏玉词点头。

阿勉说:“你带着黎儿一起走吧。”

魏玉词问:“那你怎么办?”

阿勉说:“我走不了。我若走了,他们该知晓宁国?的兵防被我泄露。正是存亡绝续之机,我半点差错也不能?有?。卧薪尝胆多年,不就?只在?今朝一举吗?”

魏玉词扶着木桌,虚脱地坐了下来。

阿勉系好?腰带,对魏玉词说:“我知道,这世上最放心我不下的人是师姐,可最懂我的,是你。你陪我最久。若有?来世,你若不嫌我满身?孽债,做对寻常夫妻也是好?的。你愿意吗?”

“你……”魏玉词听他寥寥几句,心头一片慌乱,惊恐至极,不觉便哭了起来。

阿勉给她擦了眼泪,笑着说:“从?前给师姐写?信,总想着,留几句等以后见了面再说,否则多年不见,相?顾无言,师姐会觉得?与?我生疏。可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竟一直错过。后来连信也收不到一封。若有?惦念的话?,有?便说了,不分什么早晚。”

他来不及与?魏玉词多说几句熨帖的话?,抬手轻抚了下她的脸,过去取过官帽,最后说:“我先走了。你准备着吧。”

·

朝堂之上,宁国?皇帝安伯益听着臣子闪烁其词的禀报,大发雷霆,怒斥众臣皆是废物。

竟在?天子脚下,众目睽睽之中,任人虐杀朝廷官员,还被堂而皇之地将尸首挂到官署门前。

杀手的名字已能?叫出?口了,凶犯却仍旧逍遥法外。这是何等耻辱?

换做昔年,他直接亲率一队铁骑,踏平大梁,屠杀三城,以解此恨。何须对着一帮只能?看见后脑勺的老东西发邪火。

想起南方战事,安伯益更是火冒三丈。抄起桌上公文,拍向为首的一名官员,怒吼道:“当初你说陆向泽是袁回的手下败将,又说袁回是何等用兵如神的天骄,不出?三月定能?斩下陆向泽的首级,送到朕案前来,如今呢?如今呢!三月又三月,那姓陆的杂种就?要打到朕的脸上来了!你的凯旋在?哪里?人头又在?哪里!”

臣子们跪了一地,纷纷开口道:

“是计谋!袁将军深谋远虑,为叫大梁掉以轻心,引他们深入宁国?之后,截断他们的粮草,不费吹灰之力,拖死他们三十万大军!”

“陛下,我宁国?将士虽死伤数万,可他大梁已死了十多万士兵。大梁视人命如草芥,而今不过是困兽犹斗,不足为惧!”

“我大宁兵强力壮,陛下明断是非,梁国?那个黄毛小儿,怎敢与?陛下相?提并论?梁国?敢向我大宁发兵,是取死之道,”

安伯益指着他们,气笑道:“你们连一个宋回涯都杀不了,还来同朕说什么大话??!她宋回涯如今都敢到我宁国都?城来杀人了,如此嚣张的气焰,难说不是受了朝廷的指使!”

臣子们抬起头,七嘴八舌地呼喊:“陛下,梁国?皇帝不过是只软脚虫,连同朝堂上下的臣子,听得?陛下一声怒喝,无不屈服于陛下雄威,恨不能?束手告饶,自缚于城门之下,哪有?这般胆量?对于宋回涯等人的自作主?张,他们反倒比我等更气急败坏。生怕这匪贼阻了他们坎坷的向阳路。”

“听闻去年梁国还曾着人围杀过宋回涯,可惜那孽障命大,这也不死,如今看是走投无路,才躲我宁国?来了。”

阿勉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吹嘘,同他们一般深埋着头,心中只觉荒唐可笑。

前线的真实战况,朝中不是无人知晓,可只敢混在人群中偶尔说上两句,遭人驳斥便噤声不言,唯恐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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