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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在船上的时候,李得意已经看过他了。

当李熏主动对着他躬身行了一礼,喊了声李将军的时候,他脸色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平静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兰陵坊么?”

“郑竹都还没准备好,我急个什么劲。”

李熏笑了笑,却是伸出手来讨要李得意提着的那件白骨灯,“你手里头这件东西交给我就行了,不用你带去兰陵坊了。”

李得意的面色依旧没什么变化,他一时也没动作,只是认真道,“这是上头的意思?”

李熏收敛了笑意,认真道,“这是李氏的意思。”

李得意也没犹豫,将手里头提着的白骨灯递给李熏之后,他又平静的说道,“其实我觉得你未必就应付得了。”

李熏笑了,道:“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指定怪不到你头上。”

李得意也不言语,转身又上了自己的马车。

李熏提着白骨灯转身的刹那,他的眼神就变得凌厉起来。

李得意虽说还是爽快的交出了这件神通物,但方才他说的那句话,还是让他心里不舒服了。

……

王夜狐的小院子里,舒升远仔细的倾听着周围的声音。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除了被堵住的东川白甲和王夜狐的那支骑军之外,这兰陵坊里此时并没有别的骑军杀出。

就在此时,他感到周身压力一轻。

他下意识的愕然抬首,只看到王夜狐身后的那名轿夫提着妖异的红色宫灯飞身而起,直接朝着那悬浮在黑坛上方半空中的死婴冲去。

那红色宫灯散发的红光不再是朝着整个院落散射,而是聚成了一股,照在那死婴身上。

他们身前的那几具披甲僵尸瞬间获得自由,瞬间蹦跳起来。

然而此时从王夜狐身后涌出的重甲洪流瞬间就将它们掀翻。

舒升远的呼吸都停顿了。

他们想着的是用邪物压制邪物,尽可能削弱王夜狐的力量之后,再设法杀死王夜狐。

然而谁能想到王夜狐直接用埋伏着的重甲来对付他们的邪物。

一名玄甲士冲在最前。

舒升远身前的两名修行者毫无畏惧的挥剑迎了上去。

这两名修行者都是七品,他们只觉得可以轻松的解决这名玄甲士。

然而下一刹那,一股无形的气机在这名玄甲士的体内绽放。

就算是这两名七品的修行者,此时都感到了神通的气息,感到了一座无形的桥架在王夜狐和这名玄甲士之间。

这名玄甲士手中的巨斧瞬间发出巨大的轰鸣。

沉重的开山斧比这两名七品修行者手中的剑似乎还要轻巧,还要迅捷!

轰!

两名七品修行者瞬间被震飞出去,手中的长剑全部折断,口中鲜血狂喷。

那黑坛的主人此时敏锐的感觉到了机会的来临。

悬浮在黑气之中的死婴骤然发难,它瞬间发出一声尖啸,口中喷出一道黑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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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黑液如剑,瞬间打在那名轿夫的脸上。

轿夫脸上嗤嗤作响,一半的血肉瞬间消失。

这轿夫看上去怎么都活不了了,然而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形,也没有丝毫的迟缓。

他手中提着的红色宫灯红光变得宛如实质一般,红色的光柱如同红色的水柱一样冲刷在死婴的身上。

与此同时,他左手的食指突然脱落,蕴含着磅礴的真气力量,如飞剑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射向院外那名修行者。

院外那名修行者惊惧的尖叫起来。

他浑身的真气疯狂朝着双手灌注,以至于他的双手瞬间肿胀起来,血脉也一根根炸开。

然而他伸出的双手和疯狂涌动的真气却根本无法和这截断指抗衡。

他交叠的双掌上出现了一个血洞,那截断指带着一蓬血雾落入他的额头。

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孔洞,但他的后脑却炸开了开来。

一击杀了这人,王夜狐的心情明显好了些。

他看着失魂落魄往后退去的舒升远,笑道,“舒侍郎啊,别跑了,你再跑,我就先杀你。”

他这句话一出口,舒升远的身体瞬间一僵。

王夜狐看着他又道,“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我至少有三百天可以见着你,你也算是我的老熟人了,你就过来,和我说说话。”

舒升远看着抛下别人,就直直的看着自己的那名玄甲士,还有那名已经跳到院墙上,手持着红色宫灯,脸上的血肉都没了大半,却好像不受妨碍的那名轿夫,他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他也没再犹豫,朝着王夜狐走过来,“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神通,你这像是拥有好多具躯壳,和人战斗却又不用损伤自己的身体?”

“大差不差。”王夜狐点了点头,道:“不过大神通嘛,总是要比你想象得还要更玄妙一点。”

舒升远走到他身侧,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同样是神通,真没料到你的神通比韩楽他们的神通强出那么多,但我至少知道,任何的神通施展起来,总是要消耗真气,消耗精神。今晚上那么多人要你死,你应付得来?”

王夜狐听着这话,心情更好了些。

他笑了起来,道:“我和他们那些个修行者不一样,他们这一辈子争的东西多,出手多,我这一辈子没出过手,人虽老,但精神和真气积蓄得多着呢,更何况今夜我也不用吝啬什么,不像你们这些来杀我的人,还想着今后的荣华富贵,我这些玩意用在今夜,应该是足够了。”

舒升远都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描绘自己此时的心情。

“连皇宫里头的库藏你都能弄出来,你都能安插对你忠心的人手。外面那些围杀东川白甲的骑军,都是你的死士。连这个院子里你都能藏这么多甲士,你又有这么厉害的神通,而且还私藏着一件真正的神通物。”

他很是无语,但还是忍不住说话,“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就甘心做这么一个宦官,你不想做皇帝,你都可以扶持一个皇帝,发动个宫变吧?”

王夜狐笑了笑,他的声音却低了,“年轻的时候发动过,你们不知道而已,但是败了。”

舒升远一呆。

王夜狐有些感慨道,“有时候吧,心心念念的一定要想做成一件事,连命都可以舍得,但没做成之后吧,过了一阵就发现其实这事情没做成可能反而还好,而且这结果吧,居然好像和自己之前想做的差不多,那不就一下子心安了?舒侍郎,你这一辈子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该不会是只有我一个人才有这样的感触?”

舒升远深吸了一口气。

他毕竟也不是这座城里的泛泛之辈。

他平静下来,没有先回答王夜狐的这个问题,反而也笑了笑,道:“这弄了半天,我和你的命反倒是像绑在了一起,照着你的意思,你好像也没想着过了今夜之后你还能活着,你活着,那我就活着和你说话,你办完事情,安心的离开之前,和你说了这么多话的我,也会被你带上路。”

王夜狐笑道,“这个你倒是想得透彻。”

舒升远看了他一眼,这才道,“你方才说的那种感触,我倒是也真有过,年轻的时候喜欢杜氏家里的一个小姐,喜欢得要死要活,后来得不到,半个月都吃不下东西,都落下了胃疾。但后来没过多久吧,却知道了那女的品行不端,其实暗地里还养着两三个面首。后来那事情你可能也知道,她才新嫁到陈氏,结果和两个面首做不堪入目的事情的时候,被她的那个夫君发现,结果还和两个面首把夫君给杀了,还分尸丢进阴沟里。后来这女的死的惨不惨先不论,我听到这消息都只觉得庆幸,因为按着那时候,如果她不选择陈家那位公子,若是让我得偿所望,那被分尸的可能就是我了。后来说巧也巧,我得了胃疾,经常去一个医馆开药,结果就遇到了一个更为心仪的少女,也就是我后来的夫人。这苦求某个女子不得,到后来却反而得了一个真正的良人,这不就和你说的那种感触差不多?”

王夜狐哈哈一笑,道:“那真差不多。”

舒升远的心情却瞬间低落了,“这么一说,我现在是真后悔,要爬那么高作甚?还有,到了现在,这李得意为什么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