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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劫望了一眼外面,祠堂似有李家女子正在打扫,他似笑非笑道:“晚辈听闻李家血脉,无比适合孕育后代。”

李芮从善如流:“等事成之后,我亲自带白世侄挑选,凡是未出阁的女子,任白世侄挑选一个为妻!”

白劫剑眉微扬:“一个不够!我要挑十个!”

李芮:“???”

白劫补充道:“而且是为妾!你们李家女子,一个个奴性十足,不配当我白劫的妻子!”

李撷江:“???”

祖孙俩气得脸颊肌肉都是抖的。

这个姓白的,究竟得有多狂?

李撷江怒道:“真把李家女子当成货物交易了?”

白劫淡淡一笑:“难道不是向来如此么?”

李撷江怒极:“你……”

白劫嗤笑一声:“我只不过是把李家祖祖辈辈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李兄又何必动怒?何况我只是提议,究竟接不接受,还是得看李家的意思。

且不说这次拉赵宁下马的计划实现以后,李家完全不需要谈判。

即便失败了。

李家也完全可以拒绝我。

我白劫,向来不喜欢强迫人。”

“呵……”

李撷江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只枯瘦的手按住。

李芮笑容颇为自如:“既然如此,那便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吧?若白世侄真有谈判成功的把握,自然是值得如此多美人的,梦想总是要有的对吧?”

白劫淡淡一笑:“晚辈就那么随口一谈,李家主不要放在心上,晚辈静候佳音,告辞!”

说罢。

拱了拱手。

直接劈开空间离开。

李撷江忍不住道:“爷爷!这白劫也太嚣张跋扈了!乾王室为何派出此等狂傲之人?”

李芮神情有些阴郁:“乾王室派他前来,自然是为了跟黎王室谈判。这白劫虽然完全归顺了乾王室,但毕竟是白家的人,跟家族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们李家去乾国,就是为了取代白家地位的,他怎么可能不恨?”

“原来如此!”

李撷江有些烦闷,摇了摇头道:“这人倒是会做春秋大梦,这次我们李家必然能赢,还纳十个李家女子为妾?我看他到时候一个都娶不到!

我们李家落户乾国之时!

便是他们白家彻底失势之日!”

李芮微微点头。

好小子。

有志气!

咱们李家女子千千万。

难道还比不过几个苟延残喘的白家人?

等到李家入驻乾国,嬴越应该就会正式册封林清为王后了吧?

本来想着等到赵宁登基,李家就会成为黎国的外戚。

没想到。

黎国的外戚还没当成。

先当上乾国的外戚了。

真是命运啊!

他拍了拍李撷江的肩膀:“过几日,就看你小子了。”

……

狱中不见天日。

但这几日的天牢,却异常明亮。

灯火舞动,温煦却不燥热。

牢狱中的潮湿之气早就不知道散发到了什么地方。

甚至连石板铺满的地面都干爽整洁。

空气之中,甚至弥漫着花草的芬芳。

甚至连囚犯都一个个衣着整洁。

再也不复平时的邋遢异味。

这一切。

都要拜一个人所赐。

他们现在还记得前几日狱卒推开了牢门,意味深长地对他们说了一句:“你们有福了!”

然后就有一大群人把他们拎出去洗澡。

一开始所有人都吓出了猪叫。

还以为洗干净就要宰掉。

毕竟这可是死牢。

关押无数罪大恶极政治犯的死牢。

等到秋天就会挨个问斩的那种。

这秋天还没到呢!

怎么就开宰了?

却不曾想洗干净以后,只是给他们发了身干净的囚服就又给丢了回去。

丢回去之后,整个牢房都焕然一新。

然后。

天牢里来了一个新的狱友。

形容枯槁,却衣着整洁,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

罗相?

罗相怎么进来了?

毕竟是政治犯,即便成了犯人,也不是什么手段都没有,很快就有人从狱卒那里问明白了。

原来是罗相为了新法威严,自愿为新法祭碑。

他自认犯了重罪。

所以必须要关在天牢里面。

不然就是对新法的亵渎。

黎王不忍怠慢罗相。

却也不忍亵渎新法。

然后……

他只能对不起天牢了。

这天牢。

真是一点天牢的样子都没有!

本来以为这么干净已经够过分了。

结果更过分的事情还在后面。

过了还没两个时辰,狱卒居然把绛城最火的戏班请了过来,直接在罗偃最适合的观看位置,直接唱起戏了。

难怪狱卒说大家有福了。

这临终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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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的可真到位。

还真是沾了罗相的光。

而且这几日。

戏班唱的好像全都是新戏。

把罗相看得老泪纵横。

而那个陪伴罗相看戏的女子,好像就是罗相的私生女花朝,也是传言中大黎驸马的红颜知己。

都不是传言了。

乾王后白仪陪她在尚墨书局住了两个月。

这是标标准准的儿媳妇待遇。

虽然都是别人家的事情。

但一众狱友也不禁感叹。

赵暨与罗偃这对君臣,是真的情深义重。

志向相投不说。

连选女婿的眼光都相投。

不止相投。

还能共享女婿。

是真的离谱。

“花朝。”

一曲作罢。

罗偃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唤了一声自己的女儿。

花朝连忙应声:“父亲!”

相处几天。

这声父亲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生涩。

只是父女俩依旧有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罗偃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也自认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所以他没把这疏离感怪在花朝头上。

他为人古板,说不出年轻人喜欢听的话,女儿从小未在身旁,所以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这些天相处下来,其实父女两个话并不多。

但有戏曲看。

气氛倒也不算冷场。

罗偃轻轻抚了抚放在膝上的戏本,轻轻叹了一声:“你娘若是知道她的心血在你手上发扬光大,想必定然十分欣慰。你能遇到无忌,是你的福气,但你俩的缘分,却差点被我这个当爹的毁掉。”

花朝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她现在想起来,心中都有些酸楚。

抿了抿嘴,她轻声问道:“父亲!我还是想问一下,你对我娘亲,还有魏氏夫人都是何种感情?你当真爱我娘亲么?”

罗偃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丹青画出的婉秋,你觉得如何?”

“这……”

花朝思索了片刻,认真道:“她是一个很单纯,却识大体的女子。”

罗偃笑了笑:“这边是你娘在爹心中的样子啊!”

花朝忍不住问道:“那魏氏夫人呢?你对她可有对娘一样的感情?”

罗偃沉默了片刻:“我对你娘的感情只有一份,但我同样把清钰当做妻子……”

他挠了挠头发稀疏的脑袋。

显得有些懊恼。

但想了一会儿,好像知道怎么表述了:“花朝!为父问你,何为夫妻?”

花朝抿了抿嘴,试探道:“两情相悦,便是夫妻?”

“不!”

罗偃摇头:“要彼此了解对方的信念,并且愿以一生一以贯之,才能称得上夫妻。”

花朝有些恍惚。

忽然想到那滴心头血给自己带来的记忆片段。

娘亲把父亲当做英雄,并且愿为了他的信念,主动选择离开,这算作夫妻。

魏清钰同样愿以为了他的信念,帮他从魏家大把争取利益,同样也算作夫妻。

那她们的信念呢?

花朝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罗偃正在摩挲着娘亲留下的戏本,又想起了自己娘俩颇为顺利的卖唱人生。

不知为何。

又想到了跟嬴无忌在书房彻夜讨论戏本的场景。

他明明有很多事可以做。

也明明不用太过重视自己。

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这个信念。

无忌做到了。

反观自己呢?

她想到了那个蛊娘的话,蛊娘说她就是一个普通到庸俗的女子,根本不配跟赵宁比。

就算嬴无忌帮忙解了魔种,也会跟自己渐行渐远。

虽然嬴无忌没有这么做。

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若自己对他的信念丝毫不顾,如何才配当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连一个合格的妻子都不愿意当,又凭什么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花朝握了握手心的丹青妙笔,神色有些挣扎。

但最后,一切挣扎烟消云散,她笑着仰起了脸:“多谢父亲教导!”

罗偃笑了笑:“这天下从未太平,说起来也是我害了你。”

“不!”

花朝的笑容中带着一丝释怀:“父亲从未害我!”

罗偃从怀中取出一支玉钗:“若是可以的话,等我死后,将我和这册戏文与这支玉钗一同埋葬。”

玉钗上。

刻着一个“钰”字。

花朝重重点头:“女儿知道了!”

罗偃摆了摆手,笑道:“你先出去透透气吧,有老友过来看我了。”

“嗯!”

花朝站起身,朝牢外走去。

刚好与进来的魏桓擦肩而过。

魏桓走到罗偃对面,转头望了一眼花朝的背影,啧啧感叹:“她与你发妻长得可真像!”

说这话的时候。

他有些阴阳怪气的。

不过看到罗偃一手抱着戏本,一手攥着玉钗,神色不由缓和了些。

在罗偃对面坐下,斟了两杯清酒,把其中一杯推倒了罗偃面前:“妹夫!喝一个?”

“干!”

罗偃笑着跟他碰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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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魏桓有些感慨:“之前我还好奇,为什么清钰对你那般死心塌地,这些日子你在新地的表现,让我明白了,清钰的眼光没错。

其实你应该等等的,等到三家分黎之后,魏国同样能够留给你变法。

又何必急于这一时,闹得你我不睦呢?”

罗偃笑着摆了摆手:“我身上背负的事情太多了,扛不了那么多年。若三家分黎能早个几十年,说不定我就跟你这个大舅子混了。”

“可惜!”

魏桓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他对罗偃颇为欣赏。

如果这世上有魏国,这个妹夫必定能成为魏国贤相。

罗偃一直都有削弱贵族加强君权的念头。

若有魏国,自己便是他想要加强的魏王。

只可惜。

没有魏国,自己只是他想要削弱的贵族。

罗偃看着魏桓,感觉对方也老了不少。

他轻轻一笑:“也没多长时间了,再忍一忍!有朝一日魏国建立,你找到变法的人才了没?”

“没有。”

魏桓淡淡一笑:“妹夫借我两个?”

罗偃笑着摇了摇头:“等我下葬的那天,罗文罗武应该会出现,在新地这几个月,这两个小子学到了不少东西,我也给他们分析过魏家的局势,这俩小子悟性不差,知道变法应该朝哪个方向努力。”

魏桓有些感慨:“我就知道这俩小子找你去了!说起来清钰给我生了两个好外甥,就是她们母子仨倒了血霉遇见了你。不过你帮我培养人才,赵暨就不会说你什么?”

罗偃笑道:“赵暨让我给你带句话:好好揣摩变法之术,趁着有生之年,把那些吃老本的蛀虫全都清理掉,到时黎国吞魏的时候好下嘴!”

“他在口出什么狂言?”

魏桓鼻子都快气歪了,拍了拍屁股站起了身:“同样的人才,你没留给韩赭吧?”

罗偃反问:“韩赭又没有妹妹嫁给我,我为什么要帮他?”

“也是!”

魏桓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这小老儿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的儿子献祭了一个又一个,咱可不能跟这么埋汰的人合作……不对!还是得合作,不过最后一次了!”

一想到等会自己跟韩赭又要打配合。

他就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

念头都有些不通达。

他摆了摆手:“我在外面等你!”

等魏桓离开牢房之后。

一个狱卒小心翼翼地赶了过来:“罗相,该上路了!”

“哎!”

罗偃应了一声,在狱卒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朝外面走去。

天牢里很亮。

所以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只是……

罗偃瞅了一眼太阳,还是感觉日光比烛光更顺眼一些。

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他缓步上了囚车。

离开天牢。

便是十里长街。

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

不过并没有以前观看死囚那种凑热闹心理。

没有烂菜叶。

也没有臭鸡蛋。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气氛威严且肃穆。

就这么一直持续到行刑的地方。

这里是虒祁宫门口,此时已经多出了一尊高耸的石碑,上面刻着简化的新法。

“不错!够气派!”

罗偃下囚车的时候不由感叹。

嬴无忌恭敬地拱了拱手,压低声音道:“小婿设计的!”

罗偃:“……”

他白了嬴无忌一眼。

怎么?

还骄傲上了?

在狱卒的搀扶下,他颤颤巍巍地走向行刑的刑台。

刑台之上。

他与赵暨对视了好一会儿。

两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罗偃没有多说什么,扫了一眼四周观看的百姓,看向刽子手笑道:“准备动手吧!”

“好嘞!”

刽子手点了点头,拎着刀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到面前了。

却没有等着挥刀的意思。

而是把刀柄一掰,还真掰下来了。

刀柄。

居然变成了酒盅。

而且里面的酒清澈凛冽。

芳香十足。

罗偃愣了一下:“这……”

嬴无忌低声道:“也是小婿设计的!”

罗偃:“???”

嬴无忌赶紧说道:“魏家家主写信过来,说岳父大人你最喜烈酒,但因担心耽误政事,所以鲜有沾酒。小婿得知,又焉有不尽力的道理?眼前的酒,乃是天下第一烈酒,乃是小婿亲自研制。”

“多烈?”

“像百姓对待新法一样炽烈。”

嬴无忌指了一圈。

罗偃顺着望去,竟发现所有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小酒盅。

场面庄重。

却根本不像斩首的气氛。

他看向嬴无忌微红的眼眶,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嬴无忌将刀柄酒盅拿过,郑重地敬给罗偃:“给岳父大人送行!”

罗偃接过。

冲赵暨点头示意。

旋即就把酒敬向四周的百姓。

“诸位!”

“新法万年!”

“我罗偃先走一步!”

杯中酒一饮而尽。

果然好酒!

果然好烈!

“丞相走好!”

“丞相走好!”

“丞相走好!”

围观百姓声音明明很大。

但听在罗偃耳朵里却很模糊。

在听到第四声的时候。

罗偃已经失去了意识,重重地倒在了新法石碑面前。

也正在这时。

一个叫做李撷江的人忽然冒了出来。

直接大踏步走向赵暨,拱手道:“下臣有事要奏!”

看到这幕场景。

嬴无忌目光变得无比凛冽。

有些人。

可真会挑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