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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礼节性地问:“喻总,家里怎么了?没事吧?”

喻兰川:“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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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弟弟失踪了,疑似被人绑架。

“啪”一声脆响,喻兰川没控制住手劲,掰断了眼镜腿。

“……事不大,”于是,他又把那句话咽了回去,“处理完我就回公司,随时保持联系。”

没什么好说的,别说是丢了个中二弟弟,就是亲妈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同事也就不痛不痒地说句“节哀”,嘴甜的,最多再客气一句“有事您说话”。心里一准就得犯嘀咕——他家怎么越忙越有事?上司死了妈,我们是不是还得表示一下?唉,红白事总在月底,不穷不来事。

整个世界都在高速旋转,每个人都得疲于奔命。

别人的天灾人祸、生老病死,那都是添乱的不速之客。

喻兰川放下电话,发现了几步之外的甘卿,就冲她一点头:“麻烦了。”

甘卿不知怎么的,一时冲动,脱口说:“你可以找杨大爷帮忙。”

喻兰川惊讶地看着她。

经她一提醒,喻兰川才想起来。据说在解放前,棍不离手的杨大爷曾是丐帮帮主,后来社会变了,不兴那些帮帮派派了,大家伙也都该找工作找工作、该退隐退隐了。现在丐帮里的老人们,一般只在衣服上留几个补丁,算是保持传统,平时都过普通日子,偶尔开展“文明行乞,抵制早晚高峰地铁要饭”的宣传教育活动,或是在乞丐们划分地盘起冲突时过问调停一下。

但有这张无孔不入的关系网,他们的消息都是很灵通的。

问题是,她怎么知道的?

甘卿话一出口,就后悔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飞快地笑了一下,她脚下抹油,溜了。

钻进泥塘的小杂巷里,甘卿的脚步忽然一顿,想起了那天在这一片跟踪她的光头——不怪她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实在是这事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当时正忙着讨生活,满脑子房租,这些鸡毛蒜皮没放在心上。

她从包里翻出两半的木牌,心想:不会真冲我来的吧?

被她念叨的光头正抱着宿醉的大脑袋,蹲在墙角,像一朵泡发了的大蘑菇。

他的同伙刀疤脸在旁边驴拉磨似的乱转,转一圈叹一口气。这时,瘸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进来,气还没喘匀,先看见了墙角被捆成一团的刘仲齐,差点把另一只脚也崴了。

瘸子七窍生烟,大步颠到光头面前,抬起巴掌,劈头盖脸一顿抡:“你是不是疯了!昨天是不是喝假酒去了!是不是把脑浆也一泡尿呲出去了!”

光头抱头鼠窜:“二师兄,哎,师兄别打,我错了……”

“师娘那么大岁数了,整天在医院伺候大师兄,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你他妈没用就算了,还出去喝酒闹事,我打死你个闯祸精!”

他们一行人被清理出租屋之后,就来到了一个城中村落脚。

这个城中村早就说要拆迁,有几个钉子户坐地起价,补偿一直没谈拢,还不死不活地放着。其他拿了补偿的住户们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见这地方一时半会也拆不了,就偷偷收钱,把破平房租给外地人。

光头有酒瘾,那回去堵甘卿就是喝了酒,前一阵子被师哥和师娘看着,还算收敛,昨天晚上,那两位都不在,他一时心里痒,没管住自己,出门喝了个酩酊大醉,越想越觉得上次在泥塘后巷窝囊。

酒壮怂人胆,光头把老太太嘱咐他的话丢到了十万八千里,醉醺醺地上门踢馆,结果扑了个空——人家店里早关门了。

光头憋屈得“嗷”一嗓子劈了店门口挂的歇业木牌,正打算砸玻璃的时候,就听见旁边有人说:“你要干什么,我报警了!”

一身正气的刘仲齐同学显然没有吸取上次的教训,没学会“闲事不管,小心做人”,于是他这会成了一颗愤怒的粽子,给人五花大绑、堵着嘴扔在墙角,试图用眼神“突突”死这些大垃圾。

这里没有人哭哭啼啼,也没有什么关于生命的神圣与思考。

大家看起来都很累。

躺下的时候,钱老太想:“又抢救过来一次。”

她自己听着,觉得心里这声音既不是庆幸,也不是感激,没敢细想,于是翻了个身,把随身的布包紧紧地按在怀里,里面有杨帮主刚刚取给她现金两万。

杨帮主送走了钱老太,拎着他的绿拐杖,从路口的自动柜员机慢慢地往回走。喻兰川在旁边陪着他,垂下眼,他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爷爷,我明天还得上班,送您回家,我就先走了。”

老杨大爷看向他。

喻兰川优美的侧脸像是流水线上生产的,烙着高级白领们标配的表情——左半张脸是“我赶时间”,右半张脸是“不感兴趣”,脑门上顶一个“哦”。

“需要受害人谅解书,我可以给,没问题。”喻兰川说,“需要我帮忙,我可以提供几个朋友的联系方式,都是在筹款平台工作的,可以帮他们做一个募捐项目。项目上台,我还可以帮忙转发,证实筹款真实性。”

老杨大爷没听说过这种新鲜的东西,今年过年,他老人家就学一个收发红包,家人教了三遍,忘了四遍,差点把孙女逼得上吊,于是他忙问:“还可以这样?能筹到钱吗?”

喻兰川避重就轻地说:“有人捐就能筹到。”

至于有没有人捐,喻兰川不太乐观,大家都“身经百骗”了,现在上网搜索公益组织的名字,下面的关联问题里准有“XX靠谱吗?是骗子吗?”之类。

“别做梦了,肯定没人捐。”旁边忽然有人插嘴,两人一抬头,见杨逸凡从自己的车里爬出来,正在跟代驾挥手,一看就是出门应酬喝了酒,她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没大没小地伸出一条胳膊,往老杨大爷肩上一搭,“这个故事要多无聊有多无聊——中年男子,没钱治病,生命垂危——爆点在哪?生命垂危的中老年男子满世界都是啊,爷爷!他有什么地方能吸引流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