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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一身儒衫的中年人正蹲在云海喝酒,听见自家闺女这番话,差点儿给一口酒呛住。

这丫头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真够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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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宗连这都能忍?

结果,人家还真能忍。

苏箓咧出个笑脸,轻声道:“龙丘姑娘所谓道侣,是那个与你同游青鸾洲的中土人?还是前些日子与龙丘姑娘游山玩水的,还带着个孩子的人?”

龙丘棠溪微笑道:“都是。”

苏箓明显一愣,随即嘲讽道:“那龙丘姑娘真是交友广泛啊!”

云海之上,中年人自言自语道:“别冲动别冲动,想拍死他,也起码等他出了白鹿城再说。”

那位龙丘家的大长老,居然皱眉看向龙丘棠溪,冷声道:“棠溪,怎可如此胡言乱语?”

龙丘棠溪淡然道:“叫苏公子失望了,两年前也好,前些日子也罢,与我同游的,是一个人。”

她走下主位,缓步往门口去。

出门之前,龙丘棠溪转过头看向大长老,“二叔公,长老殿只是给你们这些个遗老遗少的一个修养之地而已,你们决定的事儿,只能决定你们。你们自己关上门闹着玩儿,没关系,可你们要是把门打开了,那就别怪我搭把手帮你们把门锁死了。”

龙丘棠溪迈步出门,那位大长老神色尴尬。

被个后辈如此顶撞,确实有些伤老脸。

他转头看向苏箓,苦笑道:“没法子,龙丘家的大小姐,搁以前就是太子了,我们着实管不住人家。”

苏箓咧嘴一笑,摇头道:“让大长老费心了,亲结不成,生意总还是可以做的嘛!”

云海之上,父女两人相视而笑,龙丘晾给自家闺女竖起大拇指,笑着说:“霸气!”

顿了顿,龙丘晾微笑道:“你二叔公只是忘不了神鹿王朝而已,没有别的坏心眼儿,可别把你娘的死与他们扯上关系。还有,你是打算回家看看,然后再去找那个小子吗?”

龙丘棠溪摇摇头,轻声道:“暂时不会去,我会走先去一趟西岳那边,然后走一趟斗寒洲,栖客山上有一颗梅树,我得去看看。还有那座绛方山,我也得去看看。”

她抬头看向中年人,轻声道:“爹,你不喜欢她,我知道,可我喜欢他,我想请你帮忙查一下朝天宗的老底,他回中土之后,肯定会去一趟离洲的。”

龙丘晾一脸无奈,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可闺女喜欢,有什么办法?

“放心吧,九洲那几处宗门,我都会查的。”

这位父亲走过去拍了拍女儿的脑袋,挤出个笑脸,轻声道:“其实,你娘会很喜欢刘景浊这样的人的。虽说他凡事都会有一个‘我以为’,可打心眼里,是为你好的。”

天底下哪儿会有不希望子女好的父母?

龙丘棠溪忽然问道:“爹,你为什么要自斩龙脉,毁去神鹿王朝国运?”

龙丘晾笑了笑,淡然开口:“谁爱做儿子谁做去,我又不是没爹。天底下那么多天子,少我一个不少。”

…………

婆娑洲历来是佛门圣地,一洲百姓多是信徒,数个王朝都以佛为国教,寺院僧人更是数不胜数。

只不过婆娑洲数国,所信奉的佛是有所不同的。

最早时,一个村子与一个村子所信奉的佛陀都不一定一样。直到近百年来,这种情况才有所减少,婆娑洲也慢慢学着中土,修一个不那么具象的佛。

有个自玉竹洲赶回的读书人,刚刚在婆娑洲西南部落地,他得横跨一座婆娑洲,赶去东北角的杀生渡,再搭乘渡船返回中土。

九洲之大,若只以步行,即便是真境修士的寿命,也撑不到走遍九洲。

早年间有人探寻人世间第一艘渡船从何而来,当时有人答道,人间的第一艘渡船,是一座孤岛。

读书人身旁跟了个白衣小童,小童子走在没人的地方时会化作一只大鸟盘旋在半空中,但凡靠近村庄城池,便又会化作人身。

婆娑洲位处南地,几乎没有四季之分,唯长夏而已。明日就要立冬了,此地依旧是惹得穿不住衣裳。白衣小童甚至觉得,只随随便便寻一块儿石头,打个鸡蛋上去就能摊着吃了。

白衣小童热得直吐舌头,他苦着脸,嘟囔着说道:“余先生,不是说下了渡船就到你家了嘛?这都走多久了,还有多远?”

青年微微一笑,轻声道:“总有一次下船时,我们会到家的。”

白衣小童瞪大眼睛,心说,瞧瞧!瞧瞧!这就是读书人了。总有一次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还有很多次吗?

唉!贪图一时小便宜,终究是上了这书生的恶当了!

白衣小童又问了他已经问过好多遍的问题,“余先生,你真是皇子?带我去中土之后,真能让我有个安稳地方待着?”

余恬笑了笑,递给白衣小童一壶水,随即开口道:“你要是不相信我,随时可以走的。要是相信我的话,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小童子满脸委屈,心说这都走了多远了,你让我走,我身上一枚半两钱都没有,走哪儿去啊?

可他还是没忍住问道:“余先生,你真会收我做学生?我觉得我不适合读书唉,我更适合当个大剑仙,虽说我是个妖族,可我还是想当个大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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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恬微笑道:“可以啊,我弟弟剑术就很不错,曾经就是大剑仙,迟早还会是大剑仙,你要是不怕,我可以推荐你拜师的。”

白衣童子大喜过望,不敢置信道:“真的?”

可忽然想到余先生问了自己怕不怕,他又好奇问道:“我为什么要怕?”

余恬停下步子,转过头,一脸诚挚开口:“他十六岁前后,带兵灭了十个妖族王朝,杀妖族起码十多万了。而且他有一把剑,只要是妖族,见那柄剑就像看见了断头台。”

小童子咽下一口唾沫,投去质疑眼神,可那个读书人只是笑笑不说话。

白衣小童暗道一声坏了,苦兮兮开口道:“余先生,那我还是不做大剑仙了,我怕被人吓死。”

不是十多个,是十多万啊!

只不过,曾经是大剑仙,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当两年大剑仙之后,厌倦了,不做了?

余恬笑道:“放心吧,他脾气好的时候,会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白衣小童子撇撇嘴,嘟囔道:“余先生,你这是个病句啊!”

余恬疑惑道:“是吗?看你怎么理解了。”

好不容易走过有人家的地方,白衣小童刚想化作本体飞着赶路,可眼前忽然出现个留着寸头的僧人。

那僧人双手合十,微笑道:“余先生,我师尊想请您一叙。”

白衣小童躲在余恬身后,压低声音说道:“余先生,找茬儿的?”

一只大手按住白衣小童的脑袋将其推到自己一侧,随后笑着说:“你觉得我脾气好吗?”

白衣小童点点头。

余恬又说道:“我们三兄弟,脾气最好的其实是老二,只不过他久在沙场,自小一身杀气,旁人瞧着他更脾气大而已。”

白衣小童眨眨眼,好奇问道:“那谁脾气最不好?”

余恬微微一笑,面前忽然浮现一本书,只不过书上并无文字。

等白衣小童再看去,那本无字书忽然金光璀璨。

只见余恬伸手翻书,每动一次手指书中便会涌出无数文字,喷泉似的。

余恬翻书不停,数万颗金光闪闪的文字罗列半空之中。

对面僧人眉头一皱,周身泛起阵阵佛光,有如穿上了一身佛光铠甲。

白衣小童咽了一口唾沫,呢喃一句,乖乖!

可下一刻,他就晓得脾气最差的那个人是谁了。

虚浮半空中的数万文字当中依次飞出三个字。

三枚文字依次冲天而起,于半空中瞬间变作文字大山,先后砸向不远处的僧人。

连在一起,是一句话。

滚远些!

字大如山,压住那个僧人之后便没了文字模样,只是三座大山而已。

白衣小童瞠目结舌,又没忍住咽了一口唾沫。

余恬转过头,笑呵呵问道:“读书人不是不能打架,不过读书人打架一定要文绉绉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嘛!你看我,没动口,更没动手。”

小童子双眼满身崇拜神色,抬头对着余恬说道:“这怎么做到的,我也能学吗?”

余恬微笑道:“当然可以,你只需要多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还有很多,你看到的就是其中之一。”

带着小童子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余恬忽然低头问道:“你不是说,认识的字少数也装的下一斗么?现在呢?”

白衣小童挠了挠头,讪笑道:“装不下,这个真装不下。”

余恬抬起头,轻声道:“那就养一口浩然之气,天地为斗,自然就装的下人间文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