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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识风进屋后径直拉开窗帘,漫长的黑暗里被涌入的光线终结。盛观澜没等他喊就第一时间坐起来,眼下一片青黑,看那样子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几点了?”

他的声音很哑,身上酒气未散。一年了,最初那段时间盛识风对他这副样子见怪不怪,最近半年已不常见他买醉,稀奇地把干净衣服丢在床边,催促,“十点,动作快点,开过去要不少时间。”

“去哪里?”

盛识风嗤笑,“别装了,爸妈已经去了,不会碰到,放心吧。”

盛观澜在床边呆坐半分钟,拿起衣服转身走进浴室。等他再出来,已经一改颓废,恢复了平时板正英俊的样子。

车向城西驶去,一路穿过繁华的市中心到开阔郊外,停在西京墓园的门口。盛识风打开后备箱,把一捧漂亮的白玫瑰丢给盛观澜,率先往里走。

甘甜的墓地在整个墓园西边的最高处,面朝东方。这里本来是甘纯芝为自己准备,是整片墓园里每天能第一个看到日出的位置。

照片上甘甜笑得很开心,照片外的人没能笑出来。盛识风把墓碑前满满当当的东西整理一番,空出点地方,点火烧纸,引燃带来的几条裙子、书画,还有这一年来从天南海北各地搜罗到的小玩意。

东西多,烧了很久。索性天冷,盛识风就在火边坐下,等快燃尽才开口:“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托个梦告诉我,要是都不喜欢,就托个梦骂我。”

说完他拍拍屁股起身,对着杵在一边的人说:“门口等你。”

盛观澜“嗯”了一声,直到人走很远都没动,安静地看火焰彻底熄灭,又用水浇过一遍,才把花放下。

他学着盛识风的样子在灰烬旁坐下,看着一层一层埋葬着各人爱人、家人的坟墓。不年不节的日子,墓园几乎没人,静得他在风声里听到呼吸声,刚好能让他好好陪陪她。

今年冬天真冷啊。

从哪儿说起呢。

平时最怕疼、一点委屈受不了的娇气鬼守住了最大的秘密,直到医生宣布药石无医,他们才意识到那不是一场玩笑。不是没有迹象的,瘦了,也越来越不爱出门,胃口变小,怕冷怕风。可那都是酒后懊恼一遍一遍回忆才发现的蛛丝马迹,当下,都被她涂着唇脂的笑脸搪塞过去。“在减肥嘛”,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

只醒过一次,乱七八糟的管子插满她的身体,单薄的一个人,强撑起眼皮,说别难过。盛观澜在床边看着她逐渐灰白的脸,不敢开口问一句“你疼不疼”。怎么会不疼?

爱、不爱,恨、埋怨,拉扯之中消磨太多时间。其实哪有那么重要,盛观澜在医院碰见几次颜川,瘦的不成人样。他姐姐那几天也因为术后的并发症住院,他每天从一个ICU病房到另一个来回辗转,不跟人说话,不吃饭不睡觉,不眠不休地守在外头。

偶尔能探视的时候盛识风会好心让他隔着玻璃看一眼,盛观澜不管他,他虽然看得见,但不再关心任何人。有次颜川挡了门,还挨了他两拳。

颜川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主,两个人狠狠打了一架,被值班的护士呵斥拉开。不是听到护士说再打就不让探视,没人会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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