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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予夺有些后悔问了那些问题, 他并没有接触过这些, 跟自己那帮兄弟在一块儿,聊的全是姑娘, 胸, 腿……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同性恋, 还是程恪这么一个神奇的大少爷,实在是没管住自己的嘴。

虽然之后他们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能感觉得出一直到吃完饭, 程恪的情绪都不太好。

也依旧是会微笑,说话也还是那样, 甚至食欲都没有被影响, 吃得一点儿也不比他少。

可就是眼神里某些他已经挺熟悉的东西没了, 有好几次江予夺都有种他跟程恪昨天刚认识的错觉。

程恪结完账之后,他点了根烟叼着,拿出手机:“我叫个车吧,这会儿风大了。”

“嗯。”程恪应了一声。

“要么?”江予夺把烟盒递给他。

“不了, ”程恪摇摇头, “闷得慌。”

江予夺把烟盒收起来,沉默地盯着手机, 车距离还有50米的时候,他站了起来:“到了, 走吧。”

走出饭店门口, 程恪深呼吸了一口,长长舒出一口气。

“里边儿空气不太好了吧?”江予夺说, “这种店就这样,都抽烟。”

“也没什么,”程恪说,“我以前跟朋友在包厢吃饭要没女孩儿在,也一样都抽。”

江予夺冲开过来的那辆车招了招手,车停到了他俩跟前儿,程恪上了后座,他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

他估计程恪是不高兴了,但他也实在没什么招,更拉不下面子再继续道歉,于是决定坐前头,不招人烦就行了。

一路上他俩都没说话,程恪在后座上闭着眼睛,一脸昏昏欲睡的样子,车开到他楼下停了,江予夺叫了他两声他都没反应。

“哎!”江予夺回手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到了!”

程恪这才睁开了眼睛,往窗外看了看:“到了?”

“嗯,”江予夺看着他,“下车。”

程恪打开车门下了车,走了一步又回头在副驾窗户上敲了敲。

江予夺放下车窗。

“明天我过去找你交房租,”程恪说,“我买衣服顺路过去。”

“嗯,几点?”江予夺问。

“下午吧,三点?”程恪说。

“行。”江予夺点头。

程恪转身进了楼道。

江予夺看着他进去,又看了看四周,司机问了,他才报了自己家地址。

车往小区外面开的时候,他总感觉有人,但探着脑袋几次往程恪家楼下看,却什么也没看着。

他皱了皱眉。

有那么几个瞬间,就是程恪突然变得很冷淡的过程当中,他几次都想不再管程恪的事了,他是不是被人盯上了,被谁盯上了,会不会有危险,他都不想管了。

毕竟自己都一堆麻烦处理不了,睁开眼睛无聊,闭上眼睛噩梦。

程恪是个大少爷,就算被赶出了家门,他真要碰上了什么事儿,也轮不着自己去操心。

今天跟着程恪和许丁走出那个艺术馆的时候,看着一个又一个跟程恪打招呼的人,他算是第一次对程恪过去的生活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感觉,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叹了口气。

回到家的时候,楼道口停着一辆车,这种高档车只要是停在这儿,就肯定是陈庆。

他过去看了一眼,车已经熄了火,里面没有人,估计是进屋了,陈庆每次自己进了屋都把车留在这儿,以免他进屋的时候发现有人会误伤。

江予夺打开门进了屋,陈庆正在厨房里叮当折腾着。

“你叫个外卖多好?”他走过去看了一眼。

“吃腻了,”陈庆回过头,“你吃了没?”

“吃了,你弄你自己的就行,”他说,“去把你车停好。”

“我正腌肉呢,”陈庆说,“钥匙在桌上,你帮我停一下吧。”

江予夺没出声,转身到客厅桌上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老三,你考本儿啦?”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江予夺转头看了一眼隔壁三岁半的小孩儿,他正拿了个鸡腿站在门边啃着。

“你还在你爸肚子的时候我就考了本儿了。”江予夺说。

“我怎么会在我爸肚子里,”小孩儿非常响亮地笑了起来,“你瞎说。”

“没瞎说。”江予夺笑笑。

“老三!”小孩儿的奶奶跑了出来,把孩子一把拽回了屋里,指着他,“你就没一句好话!他才多大啊你跟这么小的孩子说什么呢!”

“……您居然听懂了?”江予夺有些意外。

“呸!”老太太瞪着他,“下回再让我听到你跟他说这些,我打断你的腿!”

他没说话,笑着上了车。

老太太骂骂咧咧地把门关上了。

江予夺发动了车子,看了一眼前面的车位,都已经满了,他又看了一眼后视镜,想看看后面还有没有位置。

还有一个空着的车位。

但他手扶着方向盘没有动。

这样的场景他已经不会再吃惊害怕,这段时间没有在家附近看到他们的身影时,他甚至会有些焦虑。

有危险他不害怕,他怕的是不知道危险在哪里。

这才是真正的恐惧,没有时间,没有地点。

那个空着的位置上站着一个人,兜帽一直压到眼睛上,脸被遮在阴影里,看不清样子。

不过江予夺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太熟悉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逃不掉的视线。

如影随行,阴魂不散。

没有多大的伤害,没有多严重的后果,但却像一根扎在肉里的针,伤口永远不能愈合,不会死,但伤口会发红,会疼,会感染,让人永远不能安宁。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把方向盘锁从座位下抽了出来,打开车门下了车。

那个一直没有动的人微微抬了抬头,似乎正看向他身后。

江予夺心里沉了沉。

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忽略了身后。

已经来不及再回头看,他直接弓下了腰,但还是没能躲开。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感觉到疼痛,他就被眼前突然袭来的黑暗吞没。

最后的记忆是发软的双膝重重跪到地上,还有一句模糊不清的“程恪”。

程恪打开酒柜,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红酒。

这个酒柜是之前买的,只随便放了几瓶酒,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个恒温酒柜,他对红酒没什么特别的兴趣。

大概是因为房子装修的时候,柜子上就做了几排放酒的叉叉,他看着那几排叉叉不太顺眼,这样存酒湿度温度都无法控制,所以买了个酒柜也许是为了向那些完全没有意义的叉叉示威。

他拿着酒坐到沙发上,愣了一会儿又起身把酒放了回去。

根本不想喝,也不知道拿出来干嘛。

闲的。

他回到沙发上躺下,闭上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

今天的这顿火锅,吃得还是很爽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美中不足的是后来他跟江予夺都没怎么再说话。

江予夺的那句恶心的确是影响了他心情,但也不至于沉默半顿饭,主要是江予夺后来也不再出声,他并不擅长在这种情况下挽回气氛。

如果对方沉默,他也就不会再出声了。

随便好了,懒得费神去找回节奏,也不愿意多想下一句话该说什么。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舒服怎么来。

认识他的人差不多也都知道,不知道的大概也都能容忍着努力把聊天继续下去,毕竟他是大少爷。

手机响了一声,许丁发了消息过来。

-这周之内结账,账号再确认一下

-确认。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确认,我要是换了账号肯定会告诉你的

-万一呢,又不费事,今天视频拍到老三了,是不是要帮他单截一份?

程恪笑了笑。

-好

江予夺不一定愿意看自己一脸认真张着个嘴看表演时的样子,程恪倒是想看看镜头里的他是什么样的。

想到江予夺,程恪又想到了程怿。

虽然程怿会跟江予夺说话他并不算太吃惊,程怿的性格从小就这样,哪怕对方认输,只要他没觉得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就不会停。

但他还是对程怿会选择这样一个话题去跟江予夺聊而郁闷。

大概他还没有真的去翻垃圾桶,在程怿看来就不算结束。

不过江予夺的反应……刨去最后那句恶心,还是挺有意思的,他想起来就有点儿想笑。

这样的反应要让程怿知道了,应该会有些失望吧。

程恪笑了笑。

酒足饭饱又没什么事儿,最愉快的事就是睡觉了。

在沙发上睡觉也会很愉快。

中途程恪醒过几次,第一次是五点多的时候,他的胃告诉他中午吃的东西还没消化,第二次是晚上十点多,这时间不早不晚的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不如继续睡了,第三次是半夜有人在楼下吵架,俩男的,吵得很凶,他迷迷糊糊地从沙发蹭到了床上。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了,确切说,午饭时间都已经过了。

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好,跟他身上没脱的衣服似的皱皱巴巴的。

洗了澡出来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主要是晚上被吵醒一次……程恪顿了顿。

然后飞快地两步就跨到了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他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头了,但这段时间以来江予夺身上的伤和他那些话,多多少少还是会让他在半信半疑中变得敏感。

楼下依旧是灰扑扑的一片,残雪和已经跟地面融为一体了的落叶,跟平时一样寂寞。

他盯着楼下的地面仔细看了看,没有看出哪里有打斗的痕迹,他松了口气,为自己的莫名其妙默哀三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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