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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非凡的高中同学是个竹竿小伙儿,这人就比较有经验,连毛衣都穿上了,还在脖子上套了个运动围巾。

“你这不行,”竹竿说,“你这肯定冷。”

用你说?

我要衣服够我能不穿上?

“嗯。”江阔应了一声。

“你去下面那层吧,”竹竿说,“我在这里,下面风没那么大。”

竹竿人还挺好,江阔犹豫了一下,从楼梯下去了:“谢谢。”

“客气啥,”竹竿说,“非凡朋友就是我朋友。”

哟,这么铁的吗。

非凡的朋友不一定就是我朋友。

温度虽然降得挺厉害,但广场上人一点儿没少,只要没下雨,就拦不住想要出门转悠的人。

尤其是孩子。

游乐场就是个大铁架子搭起来的玩意儿,下面是海洋球,上面是各种低难度版拓展运动项目,还有几个滑梯。

江阔的工作就是盯着这些小尖叫鸡崽儿们,不让他们做出危险动作,不让到处乱爬。

“让叔叔抱着你过去!”一个老太太在围栏外喊,“叔叔!叔叔!”

腿边一个孩子正抬头看着他。

江阔愣了愣。

……是叫我吗?

江阔回过头,发现老太太的确是指着他。

“叔叔好,”老太太说,“把我们抱过去吧。”

你们?

小孩儿已经张开了胳膊。

江阔实在有些不理解,这个“抱过去”的“过去”,实际上就是一个半人高的大圆管,下部是软的,踩上去会不太稳,但摔倒也完全没问题,好多小孩儿跑过去就是为了扑两下。

这还要抱过去?

“自己过去。”江阔看着小孩儿。

“叔叔!”老太太继续喊着,“叔叔抱抱……”

“快让你奶奶别喊了。”江阔一胳膊夹起小孩儿,弯腰走进了圆管里,从一群扑腾的孩子中间穿过,把他重孙子放到了那边的平台上。

小孩儿转身跑了。

“你连个谢都没有吗?”江阔说。

“谢谢叔叔。”旁边一个刚爬出来的小姑娘脆响地喊了一句。

“哎,”江阔说,“不客气。”

他没再从圆管退出去,而是直接去了中间的位置,找了个能看到四周的地方站着。

这里离所有的家长都比较远,哪个奶奶再叫他叔叔,他可以装听不见。

而且风小。

他往饮料促销区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这个位置看不到段非凡。

他叹了口气,拉了拉衣服。

衣服上带着干净的洗衣粉的味道,和平时段非凡身上的一样,这个洗衣粉不知道什么牌子,比家里用的要更好闻一些。

他吸了吸鼻子。

本来觉得安全员这活儿应该不累,没想到也不轻松。

各种状况。

一会儿因为不敢过独木桥抱着柱子堵了一溜小朋友,一会儿抢个绳子打起来了,一会儿家长钻了进来他还得过去赶走。

中午休息,他都快走到促销那儿了,耳朵里还满满都是小孩儿的叫声哭声,脑子嗡嗡的。

段非凡正坐在椅子上休息,腿伸得老长,一点儿也不冷的样子。

“丁哲马上到,”段非凡看到他,伸手晃了晃,“歇会儿,吃饭去。”

“你不冷吗?”江阔凑近他看了看,段非凡外套里头就是一件长袖T恤,并没比他多穿。

“你冷啊?”段非凡说。

“我手都快僵了。”江阔抓住他的手握了握,然后愣了,段非凡的手暖得像个手炉,“我靠?你本体是电热毯吧?”

段非凡笑了起来,一把掀开了自己的T恤。

江阔震惊地看到他裤腰那儿塞着一个小鸭子的暖手宝。

“要吗?”段非凡问。

“你大爷!”江阔震怒,“你有这东西不告诉我!”

“还有一个,”段非凡拎过椅子下的袋子,从里头拿出一个小猪暖手宝,把充电线拔了,递给他,“这个是……”

“你带了两个不给我?”江阔再次震怒,往后退了一步,“老子不要!”

“哎!”段非凡有些无奈,“我话能不能说完了!”

“谁不让你说了吗?”江阔看着他。

“我刚买的。”段非凡说,“商场里有促销,我就买了俩。”

江阔没说话。

“这个给你,”段非凡拉过他的手,把小猪暖手宝放到了他手里,“行了,你接着骂。”

“已经骂完了。”江阔看了看暖手宝,犹豫着要不要像段非凡那样把这玩意儿塞裤腰里。

“那边怎么样?”段非凡问。

“小孩儿吵死了,”江阔坐到他旁边,想了想伸手过去掀开段非凡的衣服看了一眼,“你那个是黄色的啊?”

“鸭子不就是黄的。”段非凡说。

“换一下吧,”江阔说,“我不想拿个粉色的……”

“拿去。”段非凡从裤腰里扯出暖手宝给了他,又提了提裤子。

江阔看着他,这动作让他觉得这暖手宝不是从裤腰而是从裤|裆里拿出来的。

“换不换!”段非凡说。

“换。”江阔把自己手里那个给了他,拿过黄鸭子抓在手里,大概是因为一直被段非凡捂着,鸭子摸起来比那个猪要暖和。

“明天你再拿我件毛衣去穿吧,”段非凡说,“我看天气预报明天更冷了。”

“我中午要去买衣服,”江阔说,“我扛不住了。”

“买便宜的吗?”段非凡问。

“便宜的。”江阔点头。

“那一会儿问问段凌那儿有没有优惠券,找个能用券的店。”段非凡看了江阔一眼,发现他鼻子都冻红了,“现在去吧,我怎么感觉你又要发烧。”

“不至于。”江阔很不屑。

“挺至于的,还晕倒……”段非凡站了起来,“走。”

打脸来得很快。

当代男大学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娇弱。

丁哲仿佛不是来吃饭而是专程为打脸而来。

“你发烧了吧。”他看着段非凡。

“你说什么屁话?”段非凡看着他。

“他是不是发烧了?”丁哲问江阔。

“我怎么知道?”江阔很吃惊,“我自己发烧了我都不知道。”

“他手很烫啊。”丁哲抓起段非凡的手,搓了搓。

“他有暖手宝,你吹着风过来肯定觉得他手烫啊,”江阔伸手,“我手也烫。”

丁哲又抓了抓他的手,然后把段非凡的手放到了他手里:“你这是暖,你感受一下他这个温度,这他妈是熔岩。”

江阔握了握段非凡的手,其实感觉上是跟之前差不多,但那会儿他自己的手已经冻透了,现在自己手是热的,摸着段非凡的手还是热的,这的确就不对。

“要不您摸摸脑门儿?”段非凡说,“摸手不准。”

江阔马上抬手按在了段非凡脑门儿上。

“你脑门儿就是个暖手宝啊。”他感叹。

“操,真的发烧了?我居然发烧了?”段非凡皱了皱眉,“我是说早上起来脑袋发胀呢。”

“那你早上不说?”江阔问。

“说什么?”段非凡看着他,“说我脑袋胀?那有什么可说的啊,又不是脑袋疼。”

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

江阔平时不太生病,但哪儿有点儿不舒服是一丝一毫都不能忍,别说头疼,就只是头胀,他也会想着找药吃,一点儿也忍不了。

段非凡不仅毫不在意,甚至又继续在北风中坚守在促销摊位上整整一个下午。

回到宿舍的时候他才终于感觉到了不舒服。

“我头疼了。”他站在107的桌子旁边,很沉痛的表情。

“你要不再找个夜市促销站几个小时去吧,”江阔说,“促销界没有你都不能运转了。”

段非凡笑了起来。

“我睡会儿,”他在太阳穴上按了按,“你自己去吃饭吧,或者叫个外卖跟马啸一块儿吃,他现在没地方管饭了。”

“你不吃了吗?”江阔问。

“我吃不下,”段非凡脱掉了外套,又脱掉了里面那件T恤,光着膀子去洗了个脸,“我怕我吃了东西会吐。”

“那你睡吧。”江阔说。

段非凡又脱掉了裤子,然后爬上了床。

“你不穿个睡衣吗?”江阔看着他身上的伤疤,“一会儿膀子伸出来继续着凉。”

“不舒服,”段非凡说,“要不是您杵在这儿,我会全脱了的。”

“那您脱呗,”江阔看着他,“我又不介意。”

段非凡没说话,笑着躺下了,拉过被子盖好:“走吧,别参观了。”

江阔犹豫了一下,段非凡一直挺关照他,现在发烧了,自己这么一走了之似乎不太合适。

他扒着床沿儿看了看段非凡:“一般来说,发烧的人得怎么照顾啊?”

“你上回发烧的时候我是怎么照顾你的?”段非凡问。

江阔回忆了一下:“你把我扔医务室了。”

“哎,对了,”段非凡点点头,“就那样。”

江阔没再多说别的,把屋里的灯关了,走出宿舍,关上了107的门。

段非凡话说得很委婉,但传达的意思非常明确,就是不需要让人照顾,或者是不想被人照顾。

啧。

这么坚强的吗。

段非凡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口渴啊少爷,发烧了想喝水啊,走得这么突然,不能先给倒杯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