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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直言道:“我怕你心软。”

沈淮识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在你眼中,我就……就那么贱么?”

林清羽反问:“你不贱么。”

沈淮识呼吸一窒,霍地站起身,双手握成拳:“我、我走了。”

林清羽在他身后道:“骗了你,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依旧给萧琤留了一条命。若你知晓萧琤曾心软过,只怕不但不会伤他,还会大大方方地原谅他,继续为他暖床卖命……”

林清羽语气中不加掩饰的轻蔑像是在往沈淮识的心上不住地插刀,他双目猩红,脱口而出道:“我不会!”

林清羽放下酒觞:“如此,你做给我看罢。”

沈淮识近乎是低吼地说:“你要我怎么做。”

“萧琤在晋阳园养病,我可以让你再见他一面。”

沈淮识哑声道:“见他……?”

“见面之后,你是想取他性命,为天狱门报仇,还是留他一条性命方便以后你们再续前缘,或者让他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活着,眼睁睁看着你和旁人风花雪月,谈情说爱却无能为力,一辈子当你的阶下囚——只要你一句话,我都可以满足你。”林清羽扬起嘴角,微冷的声线中带着难以抗拒的蛊惑,“但我不会逼你,选择之权,在你自己手中。”

沈淮识久久愣住,缓缓坐下。林清羽却站起了身:“等你考虑好,再来寻我。”

端午过后,日子越发炎热。京城已有两月未下一滴雨,田地龟裂,溪流干涸。眼见京中大旱,新任储君萧玠与国师一同前往天台山求雨,至今未归。

烈日杲杲,蝉声阵阵,林清羽在太医署的藏书楼待了半日,一本《大瑜药鉴》已完成了一半。突然,他的右肩被人碰了碰,他下意识地朝右看去,身边空无一人,再回头时,就看到左侧的桌案上坐着一个三十岁老男人。

林清羽奇道:“你怎么来了?”

天气越热,顾扶洲越咸。整个盛夏,他就没见顾扶洲出过几次门。能让顾扶洲冒着烈日到太医署找他的,定然是大事。

顾扶洲额头一层薄汗,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将林清羽面前摊开的书籍合上,推至一旁,笑道:“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何物。”

顾扶洲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瓷坛。他老神在在道:“自从嫡出的小蛊虫死在了欢瞳脚下,你整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我这个当夫君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

林清羽一阵心跳加速:“你难道……”

“没错,我要送你一窝小蛊虫。”顾扶洲打开瓷盖,“我派人去南疆找那个蛊王要的,应该符合你的要求。”

林清羽仔细瞧了瞧,顾扶洲送他的蛊虫,乍看之下的确是他想要的那种。至于究竟有没有他想要的效果,还要养了才知道。不过这已经能替他省下一大半的时间。

林清羽展颜一笑:“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

顾扶洲心情微妙了起来:“嗯……比我送你的求婚戒指还喜欢吗?”

说实话,一窝小蛊虫对他而言比戒指有用得多。因为经常要配药,手上不便戴东西,顾扶洲送他的指环已被他收好,和其他重要的物件放在一处。但此刻,林清羽觉得自己可以说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他用衣袖拂去顾扶洲额间细汗:“那还是更喜欢戒指。”

顾扶洲姿态放松,靠着桌子半坐,即便如此,还是比站直的林清羽高出不少。顾扶洲随手一揽,林清羽就被带得上前一步,嵌在一双长腿之间。

顾扶洲端详着林清羽的神情,道:“又骗人了林大夫,你分明更喜欢小蛊虫。啧,差点又被你骗到了。”

林清羽眼中蕴着笑意:“反正都是你送的,有何区别。”

顾扶洲剑眉一挑:“那我的回礼呢?”

林清羽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回府给你。”

顾扶洲似有不满,抱着林清羽不让他走:“……嗯?你怎么不说一年后再给我。”

林清羽提醒他:“这是在藏书楼,随后可能有太医署的学生过来。”

顾扶洲笑着放开了他:“这样啊。”

离开之前,林清羽还要把一桌的医书归位。顾扶洲捧着书跟在他身后,递来一本,他便放好一本。还差最后一本书时,顾扶洲突然唤了他一声:“清羽。”

林清羽刚转身,就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后背直接靠在了书架上。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顾扶洲就弯下腰,吻住了他的唇。

瞬息之间,林清羽心慌得僵在了原地。这不是在将军府上,不是在他们的卧房,他们在藏书楼,门外还有两个看守的侍卫。即便不会被人看见,这也是他平日钻研医术之地,顾扶洲怎么……怎么可以在这里亲他。

直到嘴唇被咬了一口,林清羽才勉强回过神,他听见顾扶洲说:“清羽,张嘴。”

林清羽怀里抱着最后一本医书,脸颊烧红,不自觉地唤道:“江……”

他双唇一张,江公子的小舌头如期而至,甚至弄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声响。

外面不知何时变了天,一道雷闪从空中划过,阵阵惊雷过后,狂风骤来,暴雨忽至。雨水冲刷着窗扉,藏书楼内暗如黑夜。

林清羽背靠着书架,闭着眼睛,长睫轻颤,任由顾扶洲吻他。

温柔而热烈。

这是今年盛夏的第一场雨,亦是最后一场。

八月,前太子萧琤薨逝于晋阳园;十月,皇帝因病崩逝,太子萧玠登基,年号初熹;奉温皇后为大瑜唯一的皇太后,垂帘听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