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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靖使馆后,赵眠将破译玉砖纹理之事全权交由周怀让负责。

周怀让兴奋得小脸通红,险些喜极而泣。

要知道,他上一次被太子殿下如此重用还要追溯到五年前。殿下因为实在受不了二皇子殿下的聒噪和纠缠,在二皇子殿下来找他时谎称外出,派自己代为接待。然后他被迫和话痨的二皇子殿下聊了整整两个时辰,聊到嘴角起泡,喉咙嘶哑,两天内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五年了,他终于又能为殿下干一件正事了,苍天啊——

周怀让一头扎进古籍中,深居简出,废寝忘食,都没时间服侍在殿下左右。

赵眠身侧少了个傻白甜,多了一个魏枕风。

有了前车之鉴,这两人都在担心对方发现了西夏宝藏的线索却故意隐瞒,背着自己擅自行动。与其猜忌来猜忌去,不如把对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仅能监督对方的一举一动,还能……顺便养养眼。

于是,北渊小王爷心安理得地搬进南靖使馆暂住,房间还就在南靖太子书房的隔壁。任谁要去书房同太子议事,都要同北渊小王爷打上两次招呼,一次是进去的时候,一次是出来的时候。

偏偏太子还默许了此事。毕竟监视是相互的,北渊使臣中有谁求见了小王爷,他们交谈了多久,前后神色如何,南靖也一清二楚。

安远侯在一日之内说了六次“小王爷安好”后,终于爆发了:“北渊这小子,看咱们殿下看得也忒紧了。”

容棠淡道:“颇有萧相之风。”

安远侯一头雾水:“啥?本侯是看不出来小王爷和萧相有半点相似之处。”

容棠道:“我只说在看人紧这一点上。”

安远侯是南靖的两朝元老,二十年前宫里发生的那些陈年旧事他多少也听说过一些。见四下无外人,他压低声音道:“容太傅有许久未见到圣上了罢。”

容棠“嗯”了一声:“很久了。”

安远侯是个典型的南靖武将,粗中有细细中有粗,性情豪迈心思也不失缜密。

有勇不能无谋,这才是能被萧相重用,派到太子身边的武官。

安远侯把握着分寸,笑道:“谁不是呢。老夫上次见到圣上还是去年万寿节的时候,也不知圣上如何保养的,看上去还和十几年前差不多。”

容棠轻一莞尔,周身的清冷随之消退了几分:“如此,甚好。”

这日,魏枕风亲眼看见容棠,安远侯等人进了赵眠的书房,一待就是半日。时间之久,绝不是平日里的请安闲聊。

魏枕风盯着那一扇紧闭的房门,心不在焉地品着只有南靖权贵可以享受的点春枝。

这帮南靖人,又在密谋什么阴谋诡计,还不让他知道。

一直到傍晚时分,赵眠书房的门才被再次打开,沈不辞从里面走了出来,对魏枕风道:“王爷,殿下有请。”

魏枕风微哂:“终于想起我了?”

他走进书房,一眼就看到了桌案上他用来交换雌雄双蛊解药的顾如璋之印。赵眠端坐在桌案后,群臣环绕,富贵骄人。

在外人面前,魏枕风很给面子地行了个平礼:“殿下。”

赵眠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孤今日邀王爷前来,是要告诉王爷,孤打算用顾如璋之印,引出潜伏在东陵的西夏余孽,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有关西夏遗宝的线索。”

魏枕风问:“殿下打算怎么做。”

让一国太子详细说明情况未免有失身份。周怀让不在,沈不辞自觉上岗,成为了太子殿下临时的嘴替:“京都有一名叫‘兰月厢’的教坊司。”

魏枕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只好自己开口问:“然后呢?”

沈不辞继续道:“兰月厢乃京都权贵汇聚之地。”

“……再然后?”

“若有奇珍异宝想要出售者,可交予兰月厢,供宾客共赏之,再由兰月厢主持竞价出售,价高者得。”

魏枕风怎么想都觉得这只是一招再简单不过的引蛇出洞之计,周怀让都不会上当,遑论是潜伏在东陵的皇城司。

他委婉道:“殿下,您不觉得这鱼钩太直了么?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北渊设下的陷阱,谁跳谁蠢。”

“对,”赵眠道,“所以王爷无须隐藏身份,大可亲至兰月厢,并且要让大家知道,王爷就是北渊小王爷。嚣张狂妄,不可一世,越引人注目越好。”

魏枕风隐隐明白了赵眠的意思,缓声道:“莫非殿下的鱼钩,钓的就是‘蠢人’?”

“不错。再直的钩,也会有饿死的鱼抢饵,顾烧灯明白这个道理。”赵眠微微一笑,“且他身为顾家最后的一员,不可能不想拿回叔叔的‘遗物’,就看他怎么拿了。”

魏枕风笑道:“殿下放心,本王最擅长的便是演戏。我都怀疑我上辈子就是个戏子。”

赵眠想起魏枕风的杀鱼炫技,真心实意地说:“不用怀疑,你就是。”

每月十二,是兰月厢最为热闹的一日。

这一日,京都有钱有闲的高门子弟相聚在兰月厢,品品美酒,看看美人,赏赏珍宝。即便是在南靖大军压境东陵边境的这段日子,兰月厢依旧像一座不夜小城,仿佛要向世人昭示东陵国都一如既往的繁华。

这偌大的京都城,要说谁的身份最为尊贵,自然是当朝垂帘听政的陆太后。可惜陆太后的出生并不好,他是个父母早亡的孤儿,因天生一副好样貌被陆家收养,成为了陆家的义子。

也有人说,陆太后并非是收养的义子,而是当时陆家家主的私生子。后来,陆妄越长越像一个能祸国殃民的蓝颜祸水,陆家家主便将其献给了当时偏好男风的先帝。

至于陆妄是如何从一个深宫男宠一步步成为东陵之主的,世上没几个活人知道。但大家都知道,陆太后掌握实权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灭了陆氏一族满门。

京都百年望族陆氏,一夜之间化为虚无。陆家数百口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惨死于陆妄之手。

太后没有母家,天子也未大婚,朝廷内外无外戚一说,所以东陵最为尊贵的依然是皇家谢氏。即便陵少帝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帝王,却也是货真价实的九五之尊。在京都城,只要是姓谢,多多少少都和皇家沾一点亲。

谢良安便是其中之一。

谢良安今年二十有八,论辈分,他算是陵少帝的堂叔。他的父亲有郡王的爵位,他身为独子,大小也是个世子,生得一副称得上风流俊俏的模样,又深谙风月之道,是个花丛老手,颇受兰月厢娘子们的欢迎。

往日谢良安来兰月厢,十次里至少有七次能坐上顶楼最好的那间雅间。可今日,他却被教坊司掌事的张娘子告知雅间已被一位贵客预订走了。

谢良安也不生气,笑着打趣:“还有谁的身份能比本世子更得娘子青睐——总不能是我父王来了罢?”

张娘子嫣然一笑:“世子待会看了便知。”

张娘子带着谢良安来到顶楼的另一间雅间,刚好就在那位神秘贵客的对面。谢良安不由地朝对面多看了几眼,无奈对面始终关着门,他只能看到两个看门的护卫。

谢良安只好先作罢。他问张娘子:“今日有什么值得稀罕的宝贝,娘子可否提前说与本世子听听?”

张娘子为谢良安沏了一盏茶,还是那一句话:“世子待会看了便知。”

谢良安接过茶盏时,顺势握住了佳人的纤纤玉手,笑道:“娘子若无旁的事,不如留下来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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