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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粗一算,两人差不多六七天没见过了,这冷不丁登门,又会是什么事儿?

正想着,突然有人敲门。

“师家的,你回来了么?”

正是李妈妈。

师家的……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江茴下意识皱眉,心里疙疙瘩瘩的。

其实以前在郭张村时,大家也都这么喊她,后来生了孩子,就变成“飒飒娘”。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可也不知怎的,如今她对这个称呼忽然反感起来。

“来了!”

江茴过去开门。

门才开了条缝,李妈妈一条腿就迈了进来,抬手塞过来一个热乎乎的盘。

“过节了,我们也蒸了粽子,可想着你们家不缺这些,就拿了点艾子糕来,吃了清热解暑的。”

绿褐色的糯米糕,挨挨挤挤堆了一盘子,丑巴巴的,安静泛着艾草特有的淡淡苦涩。

要不是江茴赶紧退一步,这盘糕几乎就要塞到她怀里了。

江茴其实是个外热内冷的人,用师雁行的话说就是“需要距离感”,而李妈妈这种横冲直撞的热情最令人头疼。

可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大过节的,倒不好推辞。

江茴接了,“多谢您记挂着,家里还有几个粽子,若您不嫌弃,也尝尝我们包的。”

李妈妈跟着她往里走,闻言笑道:“哪儿的话,你们家的东西多稀罕,我们都不舍得买呢!”

两人一路穿过院子,江茴见她竟还要跟着自己进厨房,就有点绷不住了。

“李妈妈,里头乱,您在正屋稍坐,略吃杯茶。”

李妈妈才要说话,外头三妹就拐了进来,热情地拉着她往外走。

“妈妈,您坐。”

又扬声喊人,“妞妞,泡茶!”

一个女孩子应了声,麻溜儿去烧火煮茶。

江茴松了口气,对三妹越加赞赏,这才将李妈妈带来的艾子糕装到自家餐具内,又去取了几个五彩粽子填满,这才去正房。

三妹晓得几位东家都是不喜与人过分亲近的,故而拉了李妈妈来之后,仍旧杵在她跟前,拦着她不许往两侧书房内钻。

江茴进来后,见李妈妈规规矩矩坐在那里吃茶,递了个赞许的眼神给三妹。

三妹抿嘴儿羞涩一笑,安安静静退了出去,在门廊下等着伺候。

两人你来我往讲了一番废话,李妈妈突然话锋一转,“你也守了这几年,就没想过再找?”

找?

找什么?

江茴愣了下才回过味儿来,粉颊瞬间烧得通红。

找男人!

她不大习惯同外人讲这样私密的话,忙摸着热辣辣的脸含糊道:“孩子还小……时候也不早了,不耽搁您用饭……”

这就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然而李妈妈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怎的,一拍大腿道:“不小啦!飒飒十三了,过两年也该外嫁,老二也懂事了,照看起来并不费事……”

江茴皱眉,微微提高了声音,“多谢您美意,我如今早没了那个意思!”

李妈妈却一副我懂的表情,努力凑近了身子说:

“我也是守过来的人,哪儿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这样的模样,又这样年轻,难不成还守一辈子?

家里没个男人是不成的,趁着还年轻,再找一个,鼓鼓劲儿生个大胖小子,那才是终生有靠,你们娘儿们几个也就不用整日这么忙活了。”

且不说江茴听了如何,就是外头三妹听了顿时魂飞魄散。

这,这都说的什么混账话!

见鱼阵正往这边来,三妹顾不得许多,忙跑过去捂住她的耳朵,拼命使眼色让小姐妹们带着往远处走。

那些话可不是小孩子听的!

“姑娘,太太同人说正事呢,咱们先在外头玩好不好?”

她们对师雁行的敬畏更甚江茴,用的是外头上下级的称呼,但对江茴和鱼阵却还是正常的“太太“姑娘”。”

鱼阵今天玩疯了,也不想乖乖进去,闻言点头说好。

妞妞等人虽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可见三妹都有点慌了,也不敢细问,都围着鱼阵玩起来。

才踢了一会儿毽子,就听大门吱呀一声响,是师雁行带着胡三娘子和郭苗回来了。

三妹一看,顿觉见了救星,撒丫子跑过去,“掌柜的,您可回来了!李妈妈昏了头,正在里面撺掇着太太再嫁呢!”

师雁行还没说什么呢,胡三娘子和郭苗先就怒不可遏起来。

“简直岂有此理!”

两人都生气,可生气的点却不一样。

郭苗是觉得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非要弄个后爹来?

若婶子真的再嫁,少不得还得生,万一是个儿子,飒飒和淙淙怎么办?

胡三娘子想的却是这李妈妈着实可恶,若太太当真改嫁,后爹也是爹,小掌柜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却怎么算?

可别是外头的贼人见财起意,想来抢家产的吧?

其实师雁行对外人劝江茴改嫁这事儿一点也不意外。

太年轻了,又漂亮,又是这个世道,没人盯着才奇怪。

师雁行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从感性角度来说,她确实不希望江茴改嫁,原本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塞进来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目前阶段看来,江茴确实是个很好很理智的商业合作伙伴,但人总是会变的,她再嫁后,自己就是外人了,她会不会恋爱脑?还能不能继续保守秘密?

万一再生了儿子,会不会真的发生狗血的争家产情节?

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必然岌岌可危。

但从理性角度来说,如果江茴愿意,师雁行又没有资格和立场反对。

但李妈妈……怎么说呢,她的社会阶层和交际圈子决定了她的社交水平:能认识什么好货色?

见郭苗和胡三娘子反应这么激烈,师雁行竟有些好笑。

“行了,天塌不下来,过节呢,别哭丧着脸,去洗洗,准备开饭了。”

又吩咐妞妞,“天儿热,咱们也不吃那腻味的,压点面条,等会儿调一盆凉面吃吃。”

热燥燥的,谁耐烦吃热饭?

还是弄点凉面吃是正经。

配上卤味唏哩呼噜吃一大碗,舒坦又美味!

胡三娘子哼哼道:“说是节,不也是奔丧的节?”

她可还记得方才在店里江茴讲的故事呢。

这是拜祭一个叫屈原的人才过的节!

分明是丧事喜办了!

哭丧脸正好!

师雁行都给她气笑了。

这都什么歪理?

偏偏还挺说得通。

众人正在大门口瞎扯的工夫,那边李妈妈已经被江茴拉着脸撵出来了。

见师雁行就站在大门口,江茴神色复杂,又对李妈妈冷声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李妈妈讨了个没趣,也有些尴尬。

一抬头看见师雁行和鱼阵,更是讪讪的。

“大姑娘回来了?”

师雁行似笑非笑看着她,“要吃饭了,我就不虚留妈妈了。”

“不用留不用留……”

背地里给人家找后爹却差点被撞个正着,李妈妈还没那么没眼色。

况且她总觉得这家的大姑娘不似寻常孩童,看人的眼睛锋利得刀子似的,怪吓人的。

李妈妈一走,胡三娘子等人纷纷做鸟兽散。

这事儿毕竟不是她们这些人该知道的,还是装没听见的吧。

师雁行拉着鱼阵进堂屋,江茴也跟着进来,坐在对面好一会儿没说话。

师雁行拿不准她的意思,想了下就说:“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该享受就享受,若真遇到喜欢的,我不会反对。”

江茴猛抬头,却听她冷不丁又来了句。

“当然了,若只是寂寞,养几个面首也行。”

如今咱们挣钱了嘛!

不就是野男人么,咱养得起!

江茴:“……”

我都听见了什么!

师雁行估计这点子劲儿忒大,江茴规规矩矩这么些年,一时间恐怕接受不了,就继续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的事,男人们能在外头找女人,女人照样能找男人,这都没什么,你……”

话音未落,江茴就紫涨着一张脸扑了过来,拼命去捂她的嘴。

“鱼阵还在呢,你说什么荤话!”

师雁行就笑着躲,“这有什么?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封建制度已经够吃人的了,她可不想一手带大的妹妹长成什么狗屁的贤内助。

鱼阵眨巴着眼,听得津津有味,大声道:“我听见了,养男人!”

江茴:“……”

完了,这孩子毁了!